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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蔓征途
作者：薇拉vc 
文案
男神恋爱了，却是单相思。
青春里的女孩喜欢什么呢？
鲜花、韩剧、巧克力？
男神的单相思对象喜欢什么呢？
汽车、网游、照相机……
想要爱得真，就得套路深。男神暗暗观察，拼命努力，都不过是为了将她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你喜欢我什么啊？”
“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的样子。”
“可是我不会爱人啊！”
“那也没关系，你只要享受我爱你的过程就可以了。”

你的心上有个姑娘。
你想把她永远留在你身旁。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蔓，韩征 ┃ 配角：何苑，刘琦，陈能武，赵磊 ┃ 其它：


☆、第 1 章

　　
　　九月末，天气还是热得不像话。
　　程蔓站在校门口的便利店打开可爱多的包装纸。
　　“哎，哎，哎……快看快看，十点钟方向！蔓蔓！蔓蔓！”
　　“干什么？！”程蔓一脸不满地瞪了何苑一眼，她人高马大力气足，用手肘戳地她手里的可爱多差点掉了。
　　何苑一点也不介意，眼睛跟黏到远处那个人身上似的，兴奋低呼：“韩征！韩征哎！”
　　程蔓有点摸不着头脑：“谁？！”
　　“韩征！”何苑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的人。
　　程蔓显然还没明白：“到底是谁？！”
　　气得何苑一跺脚：“七号男！”
　　“哦——”七号男啊，程蔓咬了一口可爱多，那是她们寝室另外两个人心仪的对象，她不太清楚她们为什么管他叫七号男，但是那两个人每天卧谈都议论他，后来还因此生了嫌隙，相互看不顺眼。
　　程蔓终于定睛看向那个人:“他不也是大一的吗？”
　　“嗯？”
　　“为啥不穿迷彩服？”
　　“他没参加军训，听说他们家有后台，我想大概是不用参加吧。”韩征的人影终于消失在校门内了，何苑收回目光又用手肘捅了她一下，眉飞色舞地问，“怎么样？”
　　程蔓往旁边站了站，跟她拉开距离：“什么怎么样？”
　　“韩征啊！说实话，看到真人什么感觉？”何苑的眼睛，说实话，像是深夜里放光的恶狼。
　　“愤怒。”程蔓斩钉截铁。
　　何苑瞪大眼睛：“愤怒？Why啊亲？”
　　程蔓斜她一眼：“他凭啥不用参加军训？！”
　　何苑对着程蔓怔了半秒，白眼翻出天际：“程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关注的点跟广大女性同胞同步一次好不好啊？！”
　　程蔓“哼”了一声，又蹙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三口两口地把迷你可爱多吃了，包装纸丢进垃圾箱，有点毒舌地讲：“说什么有后台，其实就是身体虚吧。”
　　操场上已经有班级开始被教官陆陆续续地拉起来集合了，军训倒数第二天，大家的速度明显比一开始快了很多。程蔓跟何苑走进队伍里的时候，宿舍的那两只还在队列里小动作，你给我一个手肘，我肩膀撞你一下。
　　真有出息啊，为了个连军训都参加不了的男人。
　　程蔓心里说，人家认识你俩吗？
　　“报数！”教官声音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1，2，3……”
　　程蔓报了数后眼睛眯了起来，看见那个每天只穿黑色体恤，牛仔短裤的长相偏冶艳的女辅导员来了，她本来就够惹眼了，这次身边还带了个大高个儿，沿途获取很多注目礼。
　　“嗯？”看清那人后，她跟所有其他的女生一样瞪大眼睛。
　　“哇塞……”
　　“这是那个……”
　　“谁在讲话？到前面来说，让大家都听一听！”黑脸的教官一瞪眼，队伍里立刻风平浪静，但禁不住内心风起云涌啊！
　　韩征进入了她们临近的男生阵营，因为个儿高，排第一位。
　　就这么一会儿他在校门口那身行头就换了，现在穿迷彩裤白体恤，难得的把学校发的这身土到无极限的军训服穿得这么像回事儿。
　　程蔓光明正大地盯着整个人，发现这个大名鼎鼎的七号男居然还真是有点看头的。
　　首先是身材不错，身高、腿长、肩宽。至于脸嘛……因为离太远了，又戴着帽子，阴影之下就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削薄的唇。
　　程蔓先入为主，觉得这人连走路的姿势都不那么正经，随随便便就能感受到那种漫不经心地招摇。
　　同学你看上去有点骚包啊！
　　她想起寝室那两只这些天的磕磕碰碰，不由地撇嘴。
　　男祸！
　　他走过她们的队列时，她在心里“啧”了一声。
　　秋老虎威力大发的情况下，军训真跟炼狱似的，明天又是汇报，教官们变得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了。最后解散的时候程蔓里外都湿透了，内衣更是箍得她不能呼吸，其他三只说什么都要先回寝室洗澡再吃饭，她也抢不过，干脆先去食堂了。
　　因为大一新生统一着装、吃饭的时间基本一致、体力消耗过大吃得多，有着所过之处如蝗虫一般让食堂粒米不剩的本事，所以统一地被师兄师姐们称为“蝗虫”。
　　但“蝗虫”也有吃不上饭的时候，程蔓上了个厕所再去窗口排队，发现食堂也要弹尽粮绝了。
　　炒饭没有，炒面没有，盖浇饭没有，土豆烧鸡翅……最后一份！
　　“这个！打包带走。”
　　有个声音比她先说，说话间手已经伸到她面前了。
　　程蔓有点恨自己嘴慢，她顺着那玉白的手指望上去，一个穿洋装、挺美的女孩，拿着食堂阿姨打包好的盒饭转身。
　　程蔓一脸悲壮地点了一份油腻十足的辣白菜，转脸就看见女孩把打包好的饭菜捧到队伍末尾的那个男生面前，做举案齐眉状。
　　程蔓垫脚看了一眼，韩征？？
　　这位可真是大杀四方啊！
　　有颜就是好，吃饭都不排队，羡慕！
　　女孩的双臂伸得笔直，好似递给他的不是饭，而是一颗少女心。
　　告白这事儿太敏感了，韩征身前身后的男生开始大声起哄。
　　程蔓往前走，准备从队尾绕过去，刚准备转弯，被那个女生猛地撞过来。手里的菜饭“吧唧”一声掉在地上，汤汁飞溅在她的迷彩裤脚。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女孩顿住后一跺脚，哭着跑走了！
　　程蔓：“……”
　　好歹说句对不起吧同学！
　　她心里冒火，抬起头眼神就跟韩征杠上了。
　　这会儿他没戴帽子，整张脸都近在眼前。
　　程蔓运丹田气刚准备开口。
　　“喂？是我！”韩征电话铃响，对她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转身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程蔓：“……”
　　她望着那个不负责任的背影，想了半天……好饿！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程蔓认命地蹲下去收拾残局，等回到宿舍已经没人了。
　　她洗了澡，又洗衣服，弄好了之后才一边啃饼干，一边看着同寝室室友的杨乐用手机打印机，打出的一张模糊的韩征的照片发呆。
　　“说起来多帅，也就那么回事儿！”她看了一会儿又倒了杯水靠在桌边想，追男人也要先看人品好吗？帅哥是能煮了吃？还是榨汁喝？都这么上赶着！
　　微信响了，何苑发来信息：“我们一起去招待所看教官你来不来？”后附地址。
　　程蔓稍微想了一下一群女生哭哭啼啼，又或者叽喳乱叫的场面，把手机一扣直接爬床上睡觉。
　　军训只有一周时间，她没觉得自己能跟谁培养出特别深刻的感情。
　　总有人说她冷淡，她其实就是慢热好吧？
　　一觉睡到大天明，六点起床，六点半集合出早操。八点解散吃饭，接着是“大阅兵”。
　　等待的空闲，队列里的何苑总给她使眼色，程蔓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高高的主席台上最边上端坐着一个学生，一看就是身份不凡。
　　韩征？
　　真够可以的啊，同是大一，她们□□练，人家却气定神闲看她们□□练。
　　好不容易大阅兵结束了，他们的开学典礼也开始了。
　　轮到新生代表讲话，韩征站起身走到话筒边。
　　程蔓她们系的队列就在主席台正下面，她发现就算是从这个刁钻的角度望过去，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也还是挺不错的。
　　韩征的演讲是脱稿的：“……我代表全体新生……”
　　程蔓想到自己可怜的迷彩裤，心里不由恨恨的。
　　谁让你代表我了，衣冠禽兽！
　　“哇，看看他又看过来了，他不会真的在看我吧？！”
　　队列里有人窃窃私语，程蔓又抬头看了一下主席台，韩征根本目视远方……
　　刚刚说话的人，真是一位有想象力的女同学……
　　他的演讲挺短的，程蔓心里刚吐槽完打算听一听，就结束了。
　　开学典礼一如既往得无聊冗长，结束之后何苑凑到她身边。
　　“哇塞刚刚7号男生的演讲好精彩，说得我对大学生活重拾希望、热血沸腾！”何苑高兴地对程蔓说，“真不愧是我们新生的代表！蔓蔓你说是不是！”
　　程蔓：“……你的意思是长得这么好看说什么都对吗？”
　　何苑贼笑，抬手大力一拍她的后背：“还是你有文化！”
　　程蔓被她的大力金刚掌拍地差点厥过去，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心说有个毛毛球文化哦！色女！
　　开学典礼结束这天基本就过去了，除了班长团支书比较忙，身为团支书的杨乐拉要去图书馆领新书，死活要拉上同寝室的何苑和程蔓。
　　到了老图书馆门口程蔓才发现自己班貌似就他们三个人来。她有点奇怪地问：“乐乐，我们班其他人呢？”
　　“刚开学，我认识的人少，不好意思叫人啊。”杨乐的脸红了，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晒的。
　　“全班三十一个人呢团支书大人，”何苑先开口了，“这一次领四年的分量，你是要把我两累死吗？”她说着又拽拽程蔓的半截袖，“你再看看她！还是半个劳动力！”
　　“你这是种族歧视啊？”程蔓懒洋洋地说。
　　何苑怔了一下：“嗯？你是少数民族？”
　　程蔓用眼神将何苑的高度仰视了一番，勾唇笑了一下：“我说的是巨人族和人族。”
　　“你才是巨人！人家只有170。”何苑噘嘴抗议。
　　程蔓冷笑：“17后面那个8是被你四舍五入了是吧亲？”
　　她们两这么斗嘴，杨乐在一边“咯咯咯”直笑：“你们两怎么这么逗呢？！”
　　何苑和程蔓异口同声：“闭嘴！”
　　“给班长打电话，他不是咱们班男生的头儿吗？搬书这种体力活怎么能让女人包揽，那也显得我们艺术设计系的男人太无能了！”程蔓接着说。
　　杨乐茅塞顿开，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过了一会儿男生总算是来了，无奈学艺术的班级普遍人心涣散，最后的状况仍然是书多人少。最后大家决定学习愚公移山的精神一趟一趟搬，留下小个子的程蔓站在门口看着剩下的书。程蔓在树荫下站了好久，目光不断地在周围搜索最终定格在不远处一个两手空空的背影上。
　　这么快的步速，这么壮的身材，这么高的个子！
　　多好的剩余劳动力啊！
　　程蔓欢欢喜喜跑过去，一把拽住人家的手臂：“同学，请问能不能帮我们班搬一下书啊，我们……”
　　对方扭过脸来。
　　程蔓表情冻结。
　　韩征？！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您啊！
　　因为被程蔓拉住了手腕，他站着没动，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
　　程蔓咽了口唾沫，太阳穴抽痛，回神的第一反应是慢慢放开手。
　　“你们？”他开口，语气循循善诱。
　　“……人手有点不够。”程蔓把话说完。
　　这不是她第一次跟韩征面对面了，但仍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真、高、啊！跟她这身高差都能构建出一座三峡水电站了！发电功率杠杠的！
　　程蔓走神的功夫又来了几个人，跟韩征一样高：“韩征，干嘛呢？！哟喂！”
　　这么多剩余劳动力！
　　程蔓的目光随着声音扫视过去，眼神顿时闪闪发光。
　　不过她这种激动的情绪只维持了几秒，这群大高个就走近，莫名有种将她团团围住的感觉，并且看她的眼神有点……兴奋？！
　　程蔓仰着头，看他们的眼神跟看城墙似的。心说长得矮好啊，看人都得仰着头，她这样的最不容易得颈椎病了。
　　“韩帅，这位同学是……”其中一个人问。
　　“你们来得正好，我是艺术设计系的，我们班领书人手不够，只有几个女孩子，”程蔓清了清嗓子，露出自认为最温暖礼貌的微笑，“请问可以一起帮忙搬书吗？”
　　这帮人看了看韩征，又相互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她使唤人使唤地太理所应当了，其中有一个娃娃脸地男生忽然说：“好哇！这回指定是嫂子了吧！”
　　程蔓：“……”
　　韩征：“……”
　　众人：“神马？这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嫂子？！”
　　“额……其实那个！”
　　“不必解释！”程蔓刚打算开口，娃娃脸大喝一声打断她的话，“来哥儿几个，废话少说，搬书！”
　　程蔓看韩征，他却好像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这事情凭什么她解释？她是女生唉。程蔓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开始给这群彪形大汉分组，一共六个人，程蔓分了三个给男生宿舍，另外三个给女生宿舍。她耍了个小心思，把韩征分配到女生那边。不是爱看他吗？白给你们送到眼前好不好？
　　果然杨乐在宿舍门口看到韩征的时候，大热天的差点变成冰冻人，还好程蔓在韩征身后，她及时控制了局面，眼疾手快地将堵着门的杨乐拨到一边，等韩征把书放下来要离开时才重新拉着杨乐到他面前给他介绍：“同学谢谢啊，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团支书，杨乐……”
　　她还没说完，韩征已经走了！
　　程蔓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背影，莫名怒火中烧，不由地对身边的杨乐吐槽：“你们这男神有点嚣张啊！”
　　“这多好啊。”杨乐花痴脸。
　　“好？”程蔓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做了好事不留名，难道不好吗？这么帅还是活雷锋，简直了！蔓蔓，我觉得我好像更爱他了，嘤嘤嘤。”
　　程蔓：“……你才是简直了呢……”
　　暗恋中的女人智商还真是不可高估啊！
　　军训结束，她们寝室的富家女何晨，也就是杨乐的情敌，出国手续办好，去澳洲念书了。此时505就剩下程蔓、何苑和杨乐三个人。
　　没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感觉，505天下太平。
　　周末过后，秋老虎仍在，学校正式开学。
　　D大是综合类大学，艺术设计系被排在建筑学院下面，第一学期就不少课，除了艺术生熟悉的素描、色彩、构成学等等，还有很多理工类的课程，比如工程力学……
　　等一下！
　　工程力学？！
　　程蔓迅速翻了翻书，发现内容基本上是高等数学和高等物理的结合。
　　她坐在教室里有点呆：“说好的大学摆脱数学呢？！我学艺术是为了什么？！”
　　“没办法啊，谁让咱们系是建筑系的小弟呢，没看见吗，上课都是大教室，D大只有建筑系是宝，其他都是草，咱们肯定跟别的系一起。”何苑根本连书都懒得翻，抻着脖子，眼睛滴流乱转，“哎呀，咱们还是看看有没有帅哥吧？”
　　“你怎么这么不像好人呢？”程蔓翻了她一眼，刚想再挤兑她两句，上课音乐响起，工程力学的老师来了。
　　教这门课的老师是个四十岁的男人，个子不高，有点胖，非常白，脸型方中带圆，很像日本动漫《灌篮高手》里的安西教练。
　　“同学们……”
　　老师裂开笑脸，兴冲冲地准备自我介绍。
　　门口进来两个大高个，从众人面前飘过。
　　教室里一片骚动，程蔓感觉前面的光被一瞬间挡住，这才从工程力学的课本上抬起眼，正对上一张娃娃脸，看见她瞧过来后，特别阳光灿烂地跟她打招呼：“嗨，嫂子！”
　　程蔓：“……”
　　别这么自来熟好吗？谁是你嫂子！
　　“大家好，我姓李，大家可以叫我李老师。”老师没受影响，接着把话说完。
　　娃娃脸听到老师开口，又兴高采烈地把头扭回去看讲台。
　　程蔓也看讲台，就凭刚刚发生的这间小事，她就觉得这位李老师人好、心大，期末考试应该不难及格。
　　及格万岁，阿弥陀佛。
　　她开心地收回目光时，才发现自己右前方那个后脑勺是韩征的。
　　还好还好，帅哥的后脑勺，并没有十分酷炫。
　　再看何苑跟杨乐，早已经魂飞天外了，安静像是两只小白兔。
　　课上了小半堂，何苑才反应过来，凑上去问程蔓：“刚他为什么叫你嫂子啊？”
　　程蔓故作镇定地翻书：“傻呗。”
　　前座娃娃脸刚准备扭头解释一下，却意外被旁边那人的大手按住脑袋扭了过去。
　　只是一个小细节，坐在后排的，只有杨乐注意到了。
　　一上午四节工程力学课，教室下面睡倒了一大片，多半是她们艺术设计系的。
　　程蔓倒是没睡，但老师讲了啥也完全不知道，一门心思在带来的笔记本上画画，等下课铃响才如释重负地合上本子。
　　终于熬到该吃中午饭了！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不行了，我得找个建筑系的男朋友。”教室的人都走光了，何苑才双手撑住桌面缓缓站起来，一脸严肃，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程蔓：“嗯？”
　　何苑说：“不然这破考试肯定过不了。”
　　程蔓问：“你要找人给你补习啊？”
　　“补习什么啊！别这么天真好不好。天下考卷一大抄！”何苑恶狠狠地说完又四下瞧了瞧，“乐乐呢？”
　　程蔓笑，摇头调侃：“没看见，说不定是去追随男神的脚步去了。”
　　“靠，重色轻友。”两人一边聊一边走，何苑想起什么来了说，“韩征旁边那是谁啊？看着有点眼熟。”
　　程蔓说：“帮咱们搬过书。”
　　“哦，”何苑拖长声音说，“小子长得不错，你去给我要个号码呗？”
　　程蔓一怔：“凭啥是我？”
　　“就凭人家叫你一声嫂子啊，说到这里我倒是好奇想问一句，”何苑“嘿嘿”一声凑过来笑，“敢问这位女侠，咱哥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呢？”
　　刚凑到程蔓的眼前就被一只小手大力按回去，并一脸嫌弃地鄙视：“咱有空洗洗头成吗亲！臭死了！”
　　“有吗？”何苑捏了一撮头发放在鼻尖闻了闻，“呃……为什么会油的这么快，才两天而已啊。”
　　“你回去洗头，我去拿快递。”程蔓觉得自己得去找那个娃娃脸澄清一下，于是甩掉她去追娃娃脸。
　　饭可以乱吃，嫂子不能乱叫啊！
　　支走何苑之后，程蔓就按计划行事，只是那两个人人高马大步子长，等她好不容易追上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娃娃脸一闪身不知去向何方，韩征跟一个女生站在老图书馆后面的小路上说话。
　　女孩靠着墙，他正对着那个女生，如果韩征再把胳膊支在墙上，看上去就更像是传说中的“壁咚”了。
　　那女孩子的侧脸看上去有点眼熟，事情的形势不太妙，程蔓顿住身形，想走，发现韩征却忽然转头看着她。她被他抓了个现行，随即怔了怔，韩征却没有收回目光，而是十分直接地跟她四目相对。
　　“嫂子！”
　　娃娃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她身后，大手毫不见外地一拍她的肩膀说：“不是你想得那样！”
　　程蔓的注意力本来就不在这，被他忽然这么一拍，差点当场跪了，心说你这大力金刚掌，跟我们寝室的何苑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不过他出现的正好，人总是有急智的。
　　“同学。”程蔓终于有理由体面地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娃娃脸的脸上，她发现这人长得有点像彭于晏嘛。
　　“啊？”那双乌溜溜地大眼睛看着她一副无害的样子。
　　程蔓叹了口气：“我说你……”
　　“干什么呢？”就在程蔓准备开口的时候，韩征忽然走上来。正在说话的两人一起看向他，程蔓发现刚刚的那个女孩已经消失了。
　　又气跑了一个？
　　“走了？”娃娃脸问出了程蔓的心声。
　　韩征模糊地“嗯”了一声，眼睛却紧紧锁住程蔓。
　　娃娃脸一副“兄弟很了你”的神色，对韩征道：“你看你，总是招蜂引蝶的，嫂子都不高兴了，还得我替你解释，其实……”
　　“其实我是来要你电话号码的，小彭于晏。”程蔓被韩征盯的脸红，打断他的话，忽然说。
　　开玩笑，她可不想被当做是韩征的迷妹。
　　余下的两个人都看向她，脸上甚至出现了震惊的神情。程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说这句话，但是韩征脸上的神情令她很满意。
　　“怎么样，给不给呀？”程蔓笑眯眯地问。
　　娃娃脸还没反应，韩征已经转身走了。
　　“哇，嫂子你不是来找他的啊……”
　　“我不认识他，我是来要你的号码的。”程蔓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好像是为了让他更了解自己的来意。
　　大概是她的脸看上去太权威了，娃娃脸同学终于有点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说：“那你把你的手机给我，我给你输……”
　　“你说吧，我记得住。”程蔓抱住手臂。
　　“187XXXXXXXX。”小彭于晏一脸乖巧报号码。
　　“好的，”程蔓唇角弯了弯，准备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看着他问：“对了，我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能武。”
　　“啊，你有个哥哥叫陈能文？”
　　“咦，你怎么跟韩征说一样的话？果然是……”
　　程蔓挑挑眉：“能文能武嘛，都会好奇的，很正常的好吗？”她说着转身就走了，不再理会后面的那个人。
　　“喂，嫂子，你……”
　　“回去等美女给你打电话吧！”程蔓抬手在空中挥了挥，头也不回。
　　她吃完饭回去的时候何苑已经上床午睡了，只有杨乐坐在桌前对着韩征的照片长吁短叹。
　　程蔓走过去把书和饭盒放在桌上，好像惊动了她。
　　“蔓蔓。”杨乐看着她，用一种无比文艺地强调开口问，“你有没有姿态很低地爱过一个人？”
　　“肯定没有，”程蔓很快说，“以后也不会。”
　　杨乐似乎对这个脱口而出的答案很不满意，她嘟了嘟嘴道：“那一定是因为你还没遇到那个人。”
　　程蔓笑了一下。
　　“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个值得你这样做的人？”杨乐问。
　　“爱他我都得低三下四，这不是不值得是什么？”程蔓坦然地说，“我觉得人，特别是女人，一定要知道自己要什么，追求的是什么。对我而言，还没有比尊严和骨气更重要的事情，要是有人让我必须要丢掉这些才能得到，这种交换我是不乐意的。”
　　她说完就坐下来开始吃饭，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杨乐早把这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才又听她道：“那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那倒真没有。”程蔓说，“每个人在感情里追求的东西都不一样，我这种人比较自私，比起别人更爱自己，你呢正相反，比较有奉献精神。”
　　杨乐低着头似乎在很认真地品味她的话，末了问她：“你不是在损我吧？”
　　程蔓正在爬床，听她这么说怔然了一下很快道：“哪能呢。”
　　她说完听下面没有动静，又偷眼看了杨乐，她又盯着韩征的照片看去了。
　　杨乐心眼有点小，程蔓抱着被子趴在床上想，要是她知道韩征这么花心动不动还“壁咚”别人，这家伙不会有什么事吧？
　　杨乐在下面嘟囔了一句话，但程蔓没听清楚，她躺床上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慢慢也就睡着了。
　　还以为很久都不会再碰到韩征他们呢，结果在周五的马克思哲学课上又遇到了。马哲的老师有个很摇摆的名字，叫梅踪奇，听上去很像是武林高手。他上课后的第一件事是要求所有人按照学号从前到后坐座位。
　　大教室里怨声载道，需要坐到第一排的同学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样我就省的点名了，你们谁没有来上课我一目了然。”老师一边看着他们换座位，一边英明神武地宣布。
　　程蔓感慨这门课不好蒙混过关的同时，发现自己居然跟韩征坐同桌，左前方是陈能武。
　　“嫂子！”他看见程蔓就很热情地打招呼。
　　叫得这么顺口，程蔓都要被他气笑了，她又看了眼韩征，这人难道都不能跟人解释一下的吗？
　　“我可守着电话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美女给我打电话。”陈能武有点幽怨地说，“期待这么久有点受伤啊！”
　　韩征看了她一眼，被她捉了个正着，程蔓正大光明地用眼神怼回去。
　　“是吗？真奇怪。”程蔓低头翻开书，却忍不住勾起唇角。
　　“你不会是为了转移我注意力吧？那天你根本就没记我的号码。”陈能武还挺聪明的。
　　“187XXXXXXXX。”程蔓不废话，抬头看着他直接背出他的号码，然后一脸正经地安慰，“真的有人让我问你要号码，不然我那天为什么要追过去？但也许人家姑娘又不好意思主动联系你了呢？作为男神，要有男神们高不可攀的自觉，懂？”
　　陈能武配合地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懂！”
　　“那就多学着点！”她说着，瞟了韩征一眼，“榜样的力量。”
　　对方的余光似乎精准捕捉到了她的意思，顺势就看过来，眉梢吊起。
　　摆嘲讽脸谁不会啊！
　　程蔓有样学样，也把眼梢撩起来。
　　开始上课了，梅老师一板一眼地讲课讲了十分钟后陈能武忽然回头：“嫂子！”
　　“……”程蔓已经懒得纠正他了。
　　“我觉得你有点腹黑啊！”陈能武说。
　　程蔓：“……”
　　她没接茬，而是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边的那个人，韩征的手里拿着一只勾线笔，在白纸上不断地画着什么，大概二十分钟后，能够看出是一幅景观设计图。那么利落的线条，多一笔嫌繁琐，少一笔不够气势，那美术功底让她这个学了三年美术的人都有点刮目相看了。
　　就在她正看得出神的时候他忽然停笔，坐在他前面的陈能武就跟有心灵感应似的转身把他的草图拿过去，又从包里摸出一套水溶性彩铅开始上色。
　　流水线工作？
　　可以啊，这才上学几天他们就配合这么默契了？
　　这是……建筑系的作业么？
　　韩征很快又开始画起来，这次是细节图，依然每一个线条都精准、利落，不需要修改。看得程蔓开始对本校的建筑系有些肃然起敬了。他们这种好玩又有实质性内容的课为什么不跟她们艺术系合并？学校真是偏心眼儿。
　　也许是她偷看得太明目张胆了，那支笔忽然停住，程蔓回神，对上那双眼睛。
　　那双眼……怎么说呢，眼梢上吊的厉害，不笑的时候，显得有点冷淡，他的眼球本来就又大又黑，因为皮肤白，整个人冷艳高贵地像是从二次元漫画里走出来的主角。
　　这样一双厉害的眼，笑起来是什么样儿？
　　“有事就问。”他口气淡的像白水。
　　程蔓故意忽视，慢慢地将眼睛重新转移到书上。
　　很快地，她的耳边听到一声低低地冷笑。
　　程蔓仿佛听得到他心里的OS:“装X被雷劈。”
　　同学你内心独白声音太大了啊！
　　程蔓腹诽。
　　下课铃响的时候，韩征手上已经完成了好几幅细节图了。画完最后一笔，他轻轻吐了口气，站起身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陈能武也停笔，回头把上好色的图纸放回来韩征的桌上。
　　“刚开学你们就有这么多作业？”程蔓故作不经意地问。
　　“不是作业。”还好陈能武对她一点也不设防。
　　看看！长得像彭于晏的小伙子性格总不会太差！
　　她有点惊讶：“不是作业？你们在练习？”
　　太勤劳了吧？！
　　陈能武摇头：“谁没事儿做无用功呀？寝室一个哥们儿在外面接了个活儿，这次要得挺急的，做不完，要我们帮忙。”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没上色的细节图。
　　大一就接活儿，程蔓咋舌：“哪个同学这么厉害？”
　　“再怎么厉害也没咱哥很厉害！嫂子你是没见过……”这陈能武说话就跟她嗑瓜子儿似的，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
　　“我说，”程蔓实在是受不了了，“为什么你要一直叫我嫂子？”
　　我明明根本不认识你啊！
　　陈能武这次没急着说话，而是无辜地瞧着她，把眼睛慢慢瞪大。
　　你可真像彭于晏！
　　程蔓想了想，开口道：“我叫……”
　　“程蔓。”一个懒洋洋地声音在他们的脑袋上空响起，就像是夜晚冲刷滩涂的海浪，既温柔又有力量。
　　是韩征回来了，她敏感地闻到一股清爽的味道，像夏日艳阳下刚刚晒好的白衬衫，干燥又清新。
　　陈能武咧嘴笑了一下，看了韩征一眼，又看着程蔓笃定地说：“我就说你是嫂子啦！不然的话他怎么能……”
　　上课铃响了，韩征按住他的脑袋将他转向前方，很快坐下来开始画图。
　　不然的话他怎么能什么？
　　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程蔓深吸一口气，被陈能武憋得不上不下的。她余光看韩征，想开口问他是怎么知道她的，但又觉得那样做很掉价。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她决定保持沉默。
　　程蔓久久没出声，韩征又瞥眼看过来，程蔓很稳重地回视他，这时候她有种感觉，他那里有什么坑等着她跳。韩征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程蔓的警惕心提升到最高位，一时间大脑空白表情僵住，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从这样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哪位同学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两人之间的暗涌被梅老师的声音强势插入，“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的社会历史条件是什么？有没有哪位同学来回答一下？”
　　老师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死寂。
　　等了半天没人有自告奋勇，老师只好拿出杀手锏——点名。
　　“艺术设计1班16号，程蔓！”
　　您瞧这运气，下课都能去买彩票了。
　　程蔓认命地站起身，这下好了，她身上背负的压力从韩征同学的注视，变成了全班同学的仰望。
　　教室里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埋头画图的韩征也慢慢停笔。
　　老师大概是看学生一脸呆像，认命地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程蔓的心乱了一秒后立刻稳住，还好是政治问题，她最擅长。
　　“是欧洲资本主义的发展。”程蔓声音响亮，“19世纪40年代，欧洲资本主义的发展和社会矛盾的激化，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的社会条件。资本主义社会的机器大生产，提高了生产社会化的程度，也加深了资本主义所固有的矛盾，而且经济关系决定一切社会关系的事实也明显地暴露出来；同时，资本主义国内市和海外贸易的发展，更加开阔了人们的眼界，社会发展的辩证性质也更加明显地显示出来。所有这些，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提供了重要的社会条件。”
　　“很好，这位同学请坐。”都准备骂人了，没想到她回答的这儿流利，梅老师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双眼炯炯放光重复道，“太好了！你们看看，还是有同学认真看书的！期末还想不想及格了？！都打起精神像这位，呃，程蔓同学学习！”
　　妈呀，出名了！
　　程蔓头皮发麻，赶紧缩着脑袋落座。
　　老师继续念经，陈能武刚好将上好色的细节图递来给韩征，转头的瞬间小声对程蔓说：“可以啊。”
　　她回答出问题后韩征才开始重新提笔修整色稿。
　　这些微小的细节程蔓当然没有注意，她只是抬了抬下巴对陈能武一拱手：“不才，在下曾做过政治课代表。”
　　“厉害了我的嫂……程蔓！”
　　陈能武话说半截，正好收到她警告的目光，立刻改称谓。
　　“孺子可教！”程蔓高兴地看书，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这下子可以把刚才的尴尬掩饰过去了。她重新坐下来之后就再也不敢往旁边乱瞟了，而是闷着头一门心思的看课本，似乎要把那本马哲的书看穿一般。她第一次上课心理压力这么大，韩征气场之大堪比高考！
　　终于下课铃响了，韩征和陈能武似乎有什么事，听到老师说“下课”就冲了出去。
　　程蔓目送那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离开，许久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这时候何苑的微信到了：“靠，这老头儿有点鸡贼啊，下次我得去上课。三次不来就不及格？奖学金我还要不要？！”
　　程蔓看了看自己前面的空位，还是不要把小彭于晏就坐在她身边，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她了，到时候更能给她惊喜。
　　“睡醒啦178的仙女大人？”她给何苑回信息，“记得代我打饭啊！宫保鸡丁盖浇饭。”
　　程蔓把信息发出去了才起身离开，杨乐正站在门口等她。
　　“蔓蔓。”她叫她的名字。
　　程蔓走过去，杨乐立刻挽住她的手：“再这样下去太辛苦了，你觉得我主动跟韩征挑明，对他表白怎么样？他会接受我吗？”
　　

☆、第 2 章

　　“就说不能参加卧谈！你非要把我叫醒。”程蔓埋怨何苑，她回想昨晚的一切，杨乐央求她替她去跟韩征表白，简直要疯。
　　“我叫醒你是真，但也就是想拉个人起哄架秧子，你干嘛答应呢？”何苑赶紧闭着眼睛，推卸责任。
　　“她哭了嘛……”程蔓皱眉，她最见不得女人哭。
　　“那就没办法了，你就帮忙表个白呗，为了舍友要两肋插刀啊同学。”何苑说着给她加了个大鸡腿，“喏，给你加个鸡腿，总行了吧？”
　　“我鸡腿给你双份，你去表白好不好？”程蔓恨恨地说。
　　“我又没跟韩征坐同桌。”何苑“嘿嘿”地笑了一会儿又一秒钟收回表情，“我看这杨乐也是要成仙，话都没跟韩征说一句，就要表白。一直说要挑明、挑明，也不知道她要挑明什么鬼。不过，话说回来，她可真鸡贼，自己不上，找人上。”
　　程蔓摇摇头没说话。
　　“不过你真的不喜欢韩征吗？你要是替她去，自己可就真没机会了啊。”何苑终于想到这一点，“韩征毕竟是男神，你就算跟他谈不了恋爱，暧昧一下也是好的呀。”
　　什么逻辑？！
　　“不喜欢他有什么奇怪，”程蔓哼笑一声，“你不是也不喜欢他？”
　　何苑挑眉：“我喜欢双眼皮、大眼睛的好伐。但你明明喜欢的是韩征那一款。”
　　“那一款？”
　　“你自己这款啊，小眼睛，单眼皮，看上去很厉害的那一款啊。”何苑说着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那两道剑眉，怎么长得我说，跟漫画儿样的。人已经这样了，居然还是第一名的成绩考到建筑系的。咱们学校建筑系唉！”何苑用筷子的另一头点着餐桌强调，“多牛X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啦！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你难道不动心？”
　　程蔓摇摇头。
　　“为什么呀？”
　　“因为太多人喜欢了。”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太多人喜欢了，她反而会兴趣缺缺。
　　“这你就不懂了，因为好才那么多人喜欢好不好？”
　　程蔓撇嘴，又摇头。
　　太多人喜欢的东西最好不要动心，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到的一点。太好的东西因为被太多人惦记，即便他属于你你也还是会提心吊胆，这样的不安心会把人体内最坏的一面勾出来，让感情变成一种消耗。她太爱自己了，她舍不得自己去经历这样的消耗。
　　“喂，喂……”
　　她太久没说话，何苑用手在她的眼前挥舞。
　　程蔓回神看着她。
　　“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像什么吗？”何苑问。
　　“什么？”
　　“老、僧、入、定！同学，”何苑摇头晃脑地说，“韩征这样的极品你都不屑一顾，我瞧你这是有慧根，要看破红尘啊！”
　　“滚！”
　　告白这件事一直困扰了她好几天，到最后程蔓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桶，随时随地都想当场炸裂。在遇到这件事之前，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去跟人表白这种尴尬的事，而现在居然要替别人去做。
　　这样很不时髦啊同学！
　　她坐在宿舍里对着手机很久，才决意打出那个电话，结果刚拿起手机母亲大人的致电就到。
　　“妈。”
　　“蔓蔓，吃过饭了吗？”
　　“还不到五点呢。”
　　“嗯，在学校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这样才会身体好。”
　　“我知道。”程蔓在桌上随手拿了一支笔，在纸上画来画去，“你在干嘛呢？”
　　“刚刚做完教案。你们的课程怎么样？难度如何？”
　　“不怎么样，”程蔓蹙眉嘟囔，“有一门课是工程力学。”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程蔓早有准备，听到这个前奏立刻把手机微微拿远，但是母亲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从那边传过来，“当初你不爱学数学，一定要去学艺术，走捷径，现在怎么样，以前让你为难的东西最后还是会换个形式过来找你。所以说，捷径很可能是陷阱，它会摇身一变，成为你这辈子绕得最远的路。人生就要懂得迎难而上。”
　　迎难而上？
　　莫名的，程蔓的眼神闪过韩征那张寡淡的脸。
　　还是……迎男而上？
　　“但是蔓蔓，妈妈觉得你学不好理科并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而是因为不喜欢。你初中的时候数学、物理不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吗？这证明这些科目根本难不倒你，总之，你好好学，一定不比别人差。”到底是亲妈，那边听她半晌不吭声，态度立刻放软，批评转为鼓励，软硬兼施效果好。
　　“嗯。”钢笔在程蔓的手上飞速地转动，“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也不多跟你说了，省得你总觉得妈妈啰嗦。”
　　“不会！”
　　她否认干脆又及时，母亲大人笑起来：“嘴上说不会，心里真这么想？”
　　程蔓也笑起来，又跟妈妈东拉西扯了一阵子，就听到有人在电话那头喊母亲吃饭。
　　“您去吃饭吧，”程蔓说，“我也要去了。”
　　“好的，你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你也是。”程蔓顿了顿，听到母亲在那边又跟人聊了几句，声音很小，那些话她听得也没那么真切。
　　“那我挂了。”母亲解决了事情，又回到跟她通话的频道。
　　程蔓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一个名字，她心里一紧，忽然握紧电话：“妈？”
　　“嗯？”
　　“离婚吧。”
　　通话忽然静寂，母女二人都没再出声，许久，那边传来一声叹息：“蔓蔓。”
　　“妈，你跟我爸离婚吧，”程蔓望着室外明晃晃的日光重复，“我也长大了。”
　　母亲没料到她会忽然提起这个，反应了很久才说：“这件事，以后再说，你不需要担心我，你只需要……”
　　“好了好了，我只是亮出我的态度，其他您自己看着办，我去吃饭。”程蔓不知道她是否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但至少她终于把那句憋闷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她飞快地说了声“妈妈再见”挂断电话。
　　迎难而上，解决了心里的一件大事，那么另一件呢？程蔓看着挂断的手机，也必须要迎男而上！
　　她这么想着，拨出那个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起来：“喂？”
　　“陈能武，我是程蔓。”这是她第一次打这个号码。
　　“哇塞，你找韩征吗？他这会儿肯定在体育馆呢！”
　　不用开口说第二句就得到有用的信息，程蔓觉得陈能武和彭于晏一样是她生命中的天使。
　　“我找他干嘛！我就是想私下问问你，有美女给打你电话了吗？”程蔓十分稳妥地撇清自己。
　　“没有唉！”陈能武干脆地说，“要不你把她号码给我？”
　　“不好吧？”
　　“为什么？”
　　“男人要学会矜持啊小武同志。”程蔓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嗯？那笑容好像有点不厚道。
　　她赶紧收起表情：“你要懂得给女同学空间，毕竟是倒追，需要很长时间心理建设的。”
　　陈能武同学天真地问：“真的吗？”
　　程蔓在电话那头点头如捣蒜，语气诚恳：“当然啦，我挂啦。”
　　“喂……”
　　她愉快地挂断，深吸一口气，体育馆是吧？她拍桌子起身，眼前闪过那张总是意兴阑珊的脸，去就去，谁怕谁啊？！
　　说起来这也挺刺激的。
　　告白要买个花啊、巧克力啊啥的，做媒婆就不必了，单凭一张嘴！
　　从同学变媒婆，程蔓挺挺胸，觉得自己在校园里的社会地位忽然就崇高了！
　　军训了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到体育馆，学校的体育馆修得特洋气，不止是篮球，还有羽毛球、兵乓球、壁球、斯诺克馆等等。
　　该从哪找起呢？她的眼前忽然闪过那个修长的身影。
　　应该是篮球馆吧！
　　程蔓回过神，正有人从篮球馆内走出来，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篮球服。
　　“哎，同学？”她赶紧走过去，“请问……”
　　“韩征在里面！”那人根本没听她说完，直接就开口。
　　程蔓定睛看那个人，不认识啊？！
　　这是什么节奏？！
　　她怔然地看着那个大高个飘然而去，有些奇怪地想，为什么好像大家都认为她跟韩征有什么？
　　校体育馆不止是建筑，连室内设计都用的是最好的材料。程蔓推开篮球馆厚重的大门，才听到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砸在人心上似的。她站在场外对着场内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但坐在高处的那个人却一眼就瞧见了她。
　　“所以赞助是没问题了，但是要穿定制的，印有他们LOGO的衣服，你要有心理准备啊，配色丑到爆炸我跟你讲……嗯？喂韩征，我说你有没有在听啊？”
　　下面的那个人似乎还在很使劲地确认场上每一张脸孔。
　　韩征垂眸蹙眉，他有那么难认？
　　“韩总！”赵磊终于发现他走神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韩征的眼神回到他的脸上，双手抱在脑袋后面懒洋洋地开口：“打球还是选美？”
　　赵磊“切”了一声：“……你小子就是仗着自己颜值高，当然了，咱们队像我这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人也是不怕的，可是其他人啧啧……”
　　韩征蹙眉，合上文件照着他的脸毫不留情地拍下去。
　　“哎呀我去！”赵磊赶紧伸手接住，“不要拍扁了我这盛世美颜好不？媳妇儿还没骗到呢！”
　　韩征又看了他一眼。
　　赵磊咬牙切齿：“你丫鄙视谁呢？”
　　OK，她的眼神终于知道往上看了，韩征漂亮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他的酒窝很深，特别是左脸那个，稍微有一点面部表情都会自动显现。
　　跟他聊了这么久了赵磊第一次看他笑，衣服爆丑还笑？抽风啊？直到他顺着韩征的眼神看下去，才发现被韩征锁定目标人物。
　　赵磊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然的神情：“我说你小子怎么笑得一脸淫……民真伟大！”
　　韩征一眼秒过来，赵磊立刻将那个脱口而出的“荡”字收回。
　　那女生走过来了，赵磊使劲地睁大眼睛。
　　“你轿子什么时候到？”韩征冷冷地问。
　　“嗯？？”赵磊没明白他说什么。
　　“没有八抬大轿我还送不走你了？”韩征扬眉。
　　“小气不小气啊，多看一眼都不行！”赵磊嘟囔着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走下来，期间同程蔓擦身而过，还使劲地抻脖子看了看程蔓的脸。
　　哦，闹了半天你小子就是自恋，老婆都找自己的迷你版！
　　赵磊走过去了又忍不住回头看那个娇小的身影，不过这也太迷你了吧，目测身高……
　　有160吗这？
　　其实程蔓在看见那张脸的第一瞬间就后悔了。
　　虽然是当媒婆，可她这也太拼了，当时答应的时候明明只是打算敷衍杨乐一下，让她快点停止哀嚎。可是现在她却居然真的来了，在这个满是大男人的地盘。她的脚步停了一下，看见韩征仍坐在原地垂眸看下面的篮球对抗赛，眼角眉梢都写着冷淡。
　　后悔了，后悔了……
　　真不该来的，要个电话传个短信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迎男而上！
　　母上大人你害苦女儿啊！
　　可是她想到早上起床瞧见的画面，又不由地叹了口气，杨乐眼都快肿成金鱼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早死早投胎。
　　程蔓垂着头硬生生逼着自己憋出一张笑脸走过去，韩征在同一时间抬头同她对视。
　　因为篮球馆灯光的关系，他的眼睛看上去更亮，眼神也跟着变得更冷了。
　　要是暖黄色的灯光映着，他看着会不会和蔼可亲一点？
　　“说。”还是韩征先开口。
　　多说一个字会死么你？！程蔓一边腹诽一边将脸上的微笑加深：“请问你是韩征同学吗？”
　　“不是。”回答干脆利落。
　　“嗯？？”
　　程蔓发怔地看着对方，回答不符合预期啊。
　　什么意思？开篇就这么不顺利？！再看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他似乎并没有在刁难人。
　　程蔓深呼吸，好生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我知道你是，我那天分明听到陈能武说……”
　　“你不认识我，你只是去要陈能武电话号码的。”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下，双手交握，重构前几日发生的场景，一双眼睛闪闪望着她：“自己说的话，忘了吗？”
　　程蔓：“……”
　　这个男人有点记仇啊……
　　一声尖利的哨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吓地程蔓的胃都跟着抽动了一下。
　　“老大！”不知道谁在下面大喝一声，程蔓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接着刚才在下面激烈对抗的队员全都跑上来，三步并两步，很快将他们团团围住。
　　程蔓闭了闭眼，这时候似乎该有汗味萦绕在鼻尖，但是没有，韩征身上的味道辐射的面积似乎很大，清爽地味道将她包裹在其中。
　　“老大，该吃饭了！”其中一个人喘着粗气说。
　　“咦？嫂子一定是来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吧？”另外一个人笑着开口。
　　“我刚看见赵磊了，咱们球队的赞助是不是有着落了？这次得找个好地方啊！”
　　“哇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嫂子啊！”
　　男人扎堆起来也挺呱噪的，而且还一口一个嫂子，最后程蔓实在听不下去了，双眸圆睁看向韩征，那意思，您是不是给解释一下？
　　对方却好似没有接收到她发射的信号，看上去十分气定神闲。
　　难道真要她来开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吗？
　　“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啊，饿死了都。”程蔓还在纠结要不要开口解释，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此声一出，这帮男球员立刻开始下一波的吵吵嚷嚷。
　　程蔓垂头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的空当，那个闲散的声音又在脑袋上方响起：“打成这个样子还有脸吃饭？”
　　声音不大，但震慑全场。
　　其实打得不错啊，程蔓刚才还在下面看了一会儿，发现D大的校队还是有点水准的。但是听他这么说……怎么？他一个大一的，还是校队的头头了？
　　“那我们请你不行么？”也不知道谁大胆说了一句。
　　气氛好像变得更冷了。程蔓见到韩征从裤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还是粉红色的？？这位大侠你真是……爱好特殊啊！
　　气氛继续结冰，有人暗暗地拽了拽程蔓的衣角。
　　程蔓满脸问号，拽我干嘛？！
　　这暗戳戳的小动作不幸被韩征看到了，瞬间咬破了嘴里的棒棒糖，“嘎嘣”一声，那只拽着程蔓衣角的手猛然收回。
　　“嫂子！你肚子在叫！一定很饿了吧？！叫老大一起吃饭啊？！”
　　程蔓：“嗯？？”
　　你那只耳朵听到姐的肚子叫？不对！她忽然抬起头，目露凶光扫视过去，深吸一口气：“其实有件事我觉得……”
　　“休息半个小时。”韩征忽然截断她，抬腕看表，“计时开始。”
　　“哗啦——”刚刚还围在眼前的人秒速退散。
　　程蔓愕然地看他们冲出篮球馆的身影，半晌才把憋在喉头的那句话咽下去回头，尽量和颜悦色地问：“你是故意的吗？”
　　韩征坐着，她站着，这角度显得居高临下，所以问出这句话时优势占尽。
　　却不曾想下一秒韩征忽然站了起来。
　　程蔓的个子本来就不高，只是胜在比例好，单看看不出太矮，但是跟韩征站在一起，她也就勉强到他的胸口。此刻韩征敛眉看着她，脸上的凉意更深，程蔓默默地上了一个台阶，目测了一下高度，又上了一个台阶。OK，这个高度比较满意，至少跟他平视了。
　　韩征不说话，她也不开口。
　　两个人对视片刻，韩征先撤回目光，转身就走。
　　程蔓望着那个身影不可置信地喊：“喂？！”
　　他脚步没停，好似沉浸在一个人的默剧里。
　　什么情况？！程蔓不死心地追上去，他腿长，迈步也大，程蔓在后面追得辛苦，最后跟他一起进了篮球馆的耳室。
　　六点钟的夕阳透过窗口洒进来，将室内镀了金。
　　“韩征同学。”等他伸手打开属于自己的柜子，程蔓才好像再次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脸上依然挂着和煦如春日艳阳般的笑。
　　毕竟是媒婆，她提醒自己，这点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有事就说。”韩征低头，蹙眉从里面拿出一套球服展开，又用那种淡如白水的口气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之前准备的腹稿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程蔓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从哪开口。
　　等她再抬眼时，发现韩征正双手交叉拉住衣角，瞬间将身上穿着的半袖脱掉。
　　what？！ 
　　程蔓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绝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状态下，看到一副美好的肉体在她的眼前铺陈开来。她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有点抽筋，太阳穴发酸发胀。
　　大概是因为刚刚穿黑色的缘故，韩征看上去根本是瘦长型的，可是现在，程蔓的眼睛落到他腹部结实的肌肉上，往上……这段不可描述，程蔓赶紧将目光再向上拔高，看到可以放好多枚硬币的锁骨，漂亮的锁骨……
　　“你什么？”他已经换好了篮球服，跟队员们不一样，依然是黑色的，只不过有几道白边，前心处写了个大大的“7”。
　　啊，程蔓恍惚，这是她们叫他七号男的原因吗？
　　不过现在不是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程蔓抬起头看着那张逆光的脸，他眼神中闪过的促狭的笑意，几乎令她无所遁形。
　　程蔓尴尬地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几声，刚要开口，门被推开：“老大？”
　　韩征的目光错过程蔓的肩膀看向来人，几秒钟时间，那人默默撤退。
　　“说啊。”他收回目光，又放在程蔓的脸上，催促。
　　大概是光线的关系，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耳根褪不去的红润。
　　韩征的唇角动了动。
　　“我是来，”程蔓咽了口唾沫，心想人家都不怕看我紧张个什么劲，“来表白的！”
　　那双凤眼微微睁开了些，也就是一些些，这么微妙的变化，却如同看得见流星划过的夜空，璀璨的叫人移不开眼。
　　“替人，咳，替人来表白的！”程蔓咳嗽了两声，赶紧补充。
　　是错觉吗？他的眼睛似乎在瞬间恢复到之前冷漠的弧度。
　　“我不接受。”他将脱下的衣服投进柜子，声音冷冷清清地，像秋夜的雨。
　　“为什么？”几番纠缠之后终于切入正题，程蔓的大脑因为他不假思索地拒绝瞬间冷静，杨乐的大肿脸在她的眼前一闪而逝，一股使命感从内心油然而生。
　　他关上柜门，回身正对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一下。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程蔓前进一步，对定那张漂亮的脸再次开口：“为什么？”
　　总要问出个原因，不然回去怎么交代，晚上卧谈继续听杨乐哭？
　　程蔓正出神，没发现韩征扬眉抿唇，跟进一步：“什么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是谁。”程蔓抱起双臂做防卫姿态，“那个女孩……”
　　“程蔓，”他笑了一下，叫她的名字。这是她的名字第二次从他的口中说出，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被他这么一叫，程蔓继续发怔，没发现他其实又前进了一步，接着抛出一个问题，声线一如既往，沉稳又认真，“你觉得我很缺女人吗？”
　　程蔓的眼睛微微扩张，你缺不缺女人我怎么知道？！
　　但她很快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向他表白的女生，食堂里的、教学楼后面的，还有她们寝室的。
　　呃……
　　好像是不缺。
　　“啊，这个……明明是我在问你问题。”她耐心又诚恳的接话。
　　“现在，”他继续扩大优势，在她的怔忡中不动声色地拉近距离，终于停下脚步，俯身，用高挺鼻尖对上她的，声音懒洋洋如同胸腔共鸣产生，“是我问你。”
　　那张脸近在眼前了，程蔓心里却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烧得她口干舌燥。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种感觉在她的人生中前所未有，太要命了，眼前的那双眸子仿佛冒着冷冷的蓝焰，似乎可以将她的灵魂顷刻间烧得灰飞烟灭。
　　这退堂鼓不打不行啊，别媒婆做不了还把自己搭进去。
　　她想到这里又退了一步，躲避。
　　太可怕了，那双眼磁石般的眼睛，再进一步就能攥取人的心神……
　　您一分钟不放电是会死哦？她抿唇更退一步。
　　三步之外，OK，安全了，程蔓目测了一下距离，这才再次扬起下巴：“不说原因算了，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要逃，忽然就被人拽住……
　　韩征的手扣在她的衣领后面，几乎能毫不费力地将她原地拎起来。
　　“你干什么？！”程蔓收回所有风度，露出本来面目，回身怒吼，“放手！”
　　这是新衣服啊！！！很贵的！
　　韩征松开手，扯起唇角看着她，仿佛对她现在这幅尊容非常满意。
　　程蔓恍然，她上当了。
　　此时的韩征看上去就像是个从乌鸦的口中得到那块肉的狐狸。
　　“好玩吗？”韩征问。
　　“嗯？”又抢我台词！我脸上是有提词器还是怎么着。
　　“替人告白，好玩吗？”他仿佛怕她没听懂，又重复一遍。
　　好玩你个大头鬼！再给我一次机会打死都不来招你。
　　程蔓发现自己良好运转的智商到他面前就停摆。
　　“老大……”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又有人推门进来，声音弱弱的。
　　程蔓眼神放光，终于有人来救她了！她回头看着那个人，几乎要一步跨出去拉住那人的衣角大吼：大兄弟，不要跑！
　　“N大的人到了。”那人被程蔓热烈的眼神吓了一跳，踌躇了几秒才硬着头皮小声说，“外边儿……都等着呢。”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反正话我是带到了，拜拜韩征同学。”程蔓在这变态的沉默中挺直腰杆，话音刚落脚底踩泥鳅一般“滋溜”一声夺门而出。
　　很快只剩下室内室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王子龙。”韩征开口用声音捉住那个想默默溜走的闯入者。
　　“啊？？”王子龙心说坏了坏了，老大这眼神……
　　韩征走过去，不咸不淡地说：“你的基本功还不太扎实。明天早上五点过来体育馆。”
　　“干，干啥？”
　　“练基本功，”韩征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棒棒糖，“运球变向。”
　　王子龙哭丧着一张脸：“清早五点？？宿舍还没开门啊！”
　　“嗯？”他扬眉，“你晚上十二点回的时候是怎么进寝室的？”
　　“爬……爬栏杆，翻上去。”
　　“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
　　王子龙哭丧着脸。
　　“怎么？不想来？”韩征回身锁上衣橱又看他。
　　“没……没有plan B吗？！”早起毁一生，王子龙眼含热泪，侥幸问。
　　“plan B？”韩征仿佛在回味他的话，片刻后勾起唇角，“有。”
　　“那我要plan B。”王子龙立刻说。
　　韩征挑眉：“确定？”
　　王子龙揣摩了一下他的眼神，小声问：“不确定，plan B是什么你跟我说说先。”
　　“待会球赛结束跟我1V1单挑，输家绕操场跑10圈起。”韩征说，“怎样？”
　　“还……还是A吧！明天见！”王子龙扶额，开什么玩笑跟韩征单挑，这种全无胜算的游戏谁要玩？
　　他本来已经准备撤了，但是看他剥棒棒糖糖纸的样子，又觉得应该问一句什么：“老大，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怎么？”韩征成功地剥掉的糖纸，将其握成一个小小的塑料球投入远处的垃圾筐：“我看上去很不高兴？”
　　多嘴死得快！
　　王子龙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韩征走过去，拍了拍王子龙的肩膀扬起漂亮的唇角。
　　韩征这个人很奇怪，在篮球队，声音不是最大的，资历不是最老的，个子不是最高的，但气场却是最强的，就这么笑意盈盈地靠近就给人十足十的压迫感。
　　王子龙觉得自己瞬间矮了10cm，心说这是老大调情被他打断的后遗症吗？
　　“那个啥，老大……同，同志们还在等着我，我先去热身啊！”
　　王子龙说这么说着，赶紧转头跑了。
　　同样狂奔的还有程蔓，要知道她从小到大体测从来不合格，这还是第一次以光速跑出体育馆。夕阳还懒洋洋地挂在天上不肯沉沦，感觉到安全后她才站定，看着远处的晚霞，双手掐腰呼出一口浊气。
　　韩征是吧？程蔓回头深深地望了体育馆一眼。
　　专业撩骚，舍你其谁？
　　回到寝室的时候何苑刚好也回来，长卷发、大红唇、高跟鞋，手上还拿着几本英语书。
　　程蔓正在大战酒酿元宵，看她如此模样不禁问：“你去哪啦？”
　　“图书馆。”何苑淡定回答。
　　程蔓挖挖耳朵：“图书馆？我没听错吧？你去哪儿干嘛？不要说是去上自习啊，鬼才信你。”
　　“嘿嘿，”何苑贼兮兮地笑，“我找对象去了！你没看人家电视上怎么演吗？经常就是男女主人公在图书馆相遇，然后两人在书架上拿到了同一本书，紧接着那么一看，就看对眼了！”
　　“哦？”程蔓问，“那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哎！”说到这个何苑走过来把书往桌上一摞，一脸悲壮地开口，“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整个图书馆放眼望去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而我就是那颗定海神针！”
　　程蔓斜睨着她：“你的意思巨人走入了矮人国吗？”
　　何苑撇嘴：“你不毒舌会死吗？”
　　“倒是不会，但是会不太好受……喂！”何苑冲上了打她，程蔓一边反击一边笑起来，两人闹了好久才停下，何苑一屁股坐在程蔓的桌上：“啊，怎么办啊，姐姐的恋爱大业！”
　　程蔓咬着勺子笑了：“所以说你是定位错误，你这种情况得去篮球馆找艳遇啊。是人都比你高半截。”
　　“哎嘿！有道理哦。”何苑受到了启发，不过她很快又看了程蔓一眼，“等一下，你去体育馆干什么了？找韩征去了？”
　　这会儿你倒是反应很快嘛！
　　“不说话？真去了？行动派啊！”何苑坏笑着看她一眼，“怎么吃这个？”
　　“饭卡找不到了？去食堂一模口袋只带了三块五，”程蔓皱着眉吃掉最后一点酒酿元宵，又看了看乐乐的床，“我不去怎么办？你晚上还想听她哭？”
　　“也就你吃这一套，”何苑说，“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我还喜欢陈晓呢，我还喜欢胡歌呢，我还喜欢刘昊然，我还喜欢吴磊呢，追不到我也哭吗？”
　　程蔓嫌弃脸：“这么多备胎你当然不会哭了。乐乐就不一样了，你有听她说过韩征以外的男人或者男明星吗？”
　　“这个嘛……”何苑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是没有吧，之前就听她说过打游戏认识一网友什么的。那你替她表白成功了吗？”
　　“好像也没有。”程蔓回。
　　“什么叫好像也没有？哎呀，你脸怎么红了，到底什么情况，韩征干什么了居然余威这么大你还在脸红，跟我说说？”何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程蔓琢磨了几秒抬眼看她：“我觉得吧，韩征很适合去知乎平台回答一个问题。”
　　何苑：“什么问题？”
　　“一本正经耍流氓是什么体验。”程蔓站起来收拾桌上吃剩下的残局，“这方面，我感觉他还是挺资深的。”
　　何苑的脑子倒转得快：“所以说，你这个当媒婆的，被调戏了？”
　　程蔓回想了在体育馆的种种，慎重点头。
　　“那么请问你反调戏回来了吗？”
　　程蔓又想了想自己的反应，摇摇头。
　　“啧啧，”何苑无语摊手，“所以说我们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唉？话说清楚了，”程蔓赶紧澄清，“夫人是赔进去了，兵还没折。”
　　何苑将脸推进到程蔓的面前，眨眨眼，“真不喜欢他？”
　　程蔓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响了，陌生号码，她推开何苑，蹙眉接起来，那边开门见山：“程蔓。”
　　熟悉的声音，程蔓的小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韩征？”
　　程蔓很清晰地听到他在那头轻笑了一下：“你的饭卡在我手里，”他问，“还想要吗？过来拿。”
　　你那是什么口气，劫持了我的饭卡吗？！
　　什么叫想要吗？
　　那就是我的好吗？！
　　程蔓腹诽了几句，再开口还是十分客气的：“当然啊，你在哪？”
　　“老地方。”
　　废话一个字没有，韩征挂断了电话。
　　程蔓对着挂断的电话，饭卡怎么会在他那儿？什么时候掉的？完全没感觉。
　　“还不走啊，比赛都打完了。”
　　赵磊换好衣服坐在韩征旁边问，韩征不说话，一张饭卡正在他的指尖上下翻飞，赵磊定睛许久才在看清楚背面那张蓝底白衬衫的照片，跟下午同他擦肩而过的那张脸重合。
　　“哟，饭卡共享？财产上缴？哥们儿动作够快的啊。”
　　韩征手上的动作停住，斜睨他：“赵磊？”
　　“嗯？”被他忽然这么正式的点名，赵磊有种不祥的预感。
　　“单挑吗？”韩征站起来，将饭卡揣入口袋。
　　赵磊仰视：“嗯？？”
　　“要不要单挑？”韩征活动了一下手臂，唇角噙笑，那样子犹如俯视众生的神。
　　赵磊却不怕：“走着！”
　　说开始就开始，篮球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裁判，两个人荷枪实弹地比赛，身体的激烈对抗带来荷尔蒙的飙升，时间仿佛也可以过得快一点。
　　半小时之后，韩征反手扣篮，人在篮筐上一荡，形成一个缓冲力，双脚稳稳落地。
　　赵磊一屁股坐在篮筐底下，气喘吁吁地看着韩征又伸手将球勾回来、退后，原地投掷了一个三分。球落地，弹跳了两下被赵磊一把抱住，死不松手。
　　韩征的目光扫过门口又回转过来，脸不红气不喘，只是神色没那么愉快。
　　“不玩了，不玩了，我前突后防得累成狗，你他么就知道切我的球，站在原地投三分！累死爹了！”赵磊说着又咽了口唾沫，“谁惹你了？这么虐我。你……”
　　刚说到这里篮球馆的门被推开，一个小脑袋先探进来。
　　韩征看到赵磊的表情，还未转身，神情就先放松，走过去从他的手里切走篮球：“你可以走了。”
　　赵磊心说，我靠！敢情是拿我开涮打发时间等妞儿呢！虽然心里这么骂，但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东西背上背包直接走出球场。
　　门被那个男人拉开，程蔓想不进来都不行了。
　　错身而过的瞬间，她微微蹙眉。运动过后大汗淋漓的男性，带起的风并没有那么好闻。
　　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原地，男生身上的汗臭味，还是不要再闻第二次了吧？但微微扬起头还是能看到那张干净的脸，隔了这么远，都能看出好来。
　　那张脸怎么长的？线条利落，就像是他手下的设计图，绝不犹豫、一笔到底，干净到任性，令人觉得上帝不公平。
　　韩征一手拢住篮球在腰间，慢悠悠地走过来。
　　等距离足够近了，程蔓仰头，毫不客气地向他伸出手。
　　韩征垂眸看着那小小软软的手心，就像是在看着生命中某种无法逾越和抗拒的诱惑。刚刚打球时所设计的场景全不作数，他的手伸入口袋，接着将饭卡拍到她的掌心。掌风很凌厉，但力道却是温柔。
　　他们的手掌，一个软一个硬，隔着冰凉的饭卡，擦出了点什么似的。
　　程蔓握住饭卡收回手：“谢谢，”她稳重地说，“我走了。”
　　她说完便转身，连背影看上去都是那么得迫不及待想离开。
　　“程蔓。”韩征出声，那语调听上去就像是叫一个多年的老相识，“这种情况下，持卡人不需要请拾卡人吃个饭以示感谢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掺杂其中。
　　程蔓站住，回头。
　　她头发短、软、微卷，可能因为皮肤白，所以头发也天然发黄，鬓角轻盈如羽毛。
　　“你见过那种人吗？”她转身看着他问。
　　韩征挑眉：“哪种？”
　　“就是，特别没良心、特别不知道知恩图报的那一种。”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
　　

☆、第 3 章

　　
　　韩征前脚刚刚踏入寝室楼，后脚就熄灯了。走道里宿舍的门纷纷打开，男生们开始搬出板凳和画板，借着走廊的灯光继续，赶作业的赶作业，打牌的打牌，啃鸡爪的啃鸡爪，喝酒的喝酒，什么都不耽误。
　　303其他人都去打牌了，只有陈能武坐在床上拿着手机鬼哭狼嚎地唱一首英文歌，见韩征走进寝室，立刻停住拿下耳机，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问：“找你去了吗？”
　　韩征停了一下，点头“嗯”了一声。
　　“真去了啊，我特么真是史上最牛的神助攻！”陈能武也不接着嚎了，耳机摘了手机扔一边，扒住床头的栏杆兴奋地说，“请吃饭，请吃饭，请吃饭。”
　　“行，”韩征靠在桌前慢慢喝了口水道，“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想好告诉我。”
　　“这个嘛，”陈能武想了想，“你不快生日了吗？就那天呗，找个好地方，把嫂子叫上，我们……”
　　他还没说完，韩征就想都不想地否决：“她不会去。”
　　“嗯？？啥意思？”陈能武的脑袋又往外抻了抻，“没搞定？”
　　“没什么意思。”韩征说着往卫生间去，不再搭陈能武的茬。
　　停了好久，外面忽然叹了一声：“你亲自出马都不行，看来这小嫂子有点难搞啊！”
　　是陈能武，韩征顿了顿，没说话，等洗漱好再出来的时候，陈能武已经被人寝室的另外两个人拖出去打牌了。
　　韩征爬上床，躺平，拿起手机，锁屏屏保立刻显现，那张脸映入眼帘。片子拍得并不是太好，构图和角度都有问题，因为灯光太暗，甚至还有些模糊。所幸人照全了，神态也抓得不错。
　　天然的巧克力色短发，软而蓬松，鬓角有些长，姿态飞扬。彼时的她左手正拿着调酒用的Boston Shaker摇晃，神情专注。韩征看着那张照片，脸上竟慢慢露出笑容来。跟近两次相比，她那天穿得更正式、也更中性化一些。白衬衫、紧身马甲，外罩黑色的小西装，歪歪地扎着领结，用Boston Shaker的时候整个手臂都扬起来，形成一种难以言说的痞态，性感的痞态。
　　那天她给他调的酒叫什么来着？
　　哦，“希望”。
　　韩征笑了笑，想起那天她在百忙之中把酒推到他眼前的样子。
　　那时候他已经非常醉了，趴在吧台上，看上去很像是不省人事的醉鬼，但神志依然是清晰的，所以被她打扰时抬头，可以看清楚她的眼神。那里有百分之八十的俯视，百分之十五的试探，以及百分之五的怜悯。
　　怜悯……
　　这大概是世上第一个给他如此眼神的人。
　　“人生在世，永无坦途，不过仍有一线‘希望’值得努力啊，兄弟。”她的声音不大，却意外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映入他昏沉沉的脑海里，“这一杯，我请你，喝了这杯酒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忘了吧。”
　　当初的惊鸿一瞥，怎么也忘不掉。还有主动伸出手拍着他肩头的温度，时过境迁，似乎仍有余温。
　　后来他又去过酒吧几次，再也没有遇见她，也再也没喝到那杯叫“希望”的鸡尾酒。他曾经试图向后来的酒保形容那种酒，如同火焰，底部是浓烈的红，慢慢向上渐变，最顶层的柠檬黄几乎被稀释成白色。可酒保却说他们的menu上，没有那种酒。
　　“握草，同志们，宿管阿姨上来了啊！快！快！”门外赵磊鬼吼一声，接下去就是“乒乒乓乓”收拾东西滚入寝室的声音。
　　韩征在一片嘈杂里将手机反扣，慢慢闭上眼睛，手机锁屏壁纸上的身影同刚刚在篮球馆离开的那个娇小的身影重叠。
　　“你见过那种人吗？”
　　“那种？”
　　“就是，特别没良心、特别不知道知恩图报的那一种。我就是。”
　　程蔓，韩征默念她的名字，哼笑一声，还真是有点难搞。
　　杨乐也是踩着熄灯的点儿回寝室的，程蔓刚刚洗漱好，而何苑正在做面膜。
　　“乐乐，我今天去了。”程蔓看杨乐放下书包，开口道。
　　宿舍门开着，有光线照入室内，程蔓迎着光线坐着，而杨乐刚好是逆光，所以她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那个韩征好像不太，怎么说呢，他……”程蔓斟酌着开口，前言不搭后语。
　　“‘我不接受’，”杨乐打断她，“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你知道还让我去告白啊！
　　程蔓看着她，没说话。
　　“他跟每个人都这么说，”杨乐把东西完全放好，掏出手机又重重地重复，“每个人。”
　　程蔓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太多人跟韩征告白了，她就撞见过两次，那没看见的呢？肯定更多。
　　“其实帅哥这种生物吧……”
　　程蔓说着，眼前浮现出韩征的那张脸，太精致了，精致到不能用帅气形容，而是漂亮。这个时代，漂亮那么廉价又那么值钱，包括男生的漂亮。
　　“我觉得如果是你就会有戏。”杨乐忽然开口，“你信不信？”
　　程蔓愕然：“嗯？”
　　“真的，虽然只有几次，可是上课的时候他的举动，还有看你的眼神……”杨乐没说下去，“不过还是谢谢你。”
　　她说完又拿着手机出去了。
　　正在贴着面膜的何苑转头一张白森森地脸看着程蔓，不太利索地问：“听见了吗？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那形象太像女鬼，程蔓被她惊到了，一边爬床一边吐槽：“你面膜都干脸上了吧？贵也不能照着半小时敷啊。”
　　“超贵的！”何苑慢慢取下面膜握在手里开始擦别的地方，絮絮叨叨地开口，“前男友面膜，一滴都不能浪费。”
　　程蔓以为听错了：“什么什么？？”
　　何苑“啧”了一声解释：“大名鼎鼎的SK2前男友面膜，听听！这名字取得，多么让人热血沸腾。”
　　程蔓躺床上白眼都翻出天际了：“我说你怎么老热血沸腾呢？你这口锅里都沸腾的没水了吧？”
　　她这么说何苑不干了，掐腰站在床下面：“沸腾怎么了，沸腾有啥不好，年轻不沸腾等老了沸腾？那叫为老不尊好不？我跟你讲啊！这前男友面膜就是见前男友前一定要敷的面膜，一敷第二天面目焕然一新，前男友看见你就觉得自己分错人了，分分钟跪下来抱着你大腿让你重新爱他。”
　　程蔓嗤笑一声：“你扯吧你。”
　　“真的，”何苑一遍拿着面膜纸擦手一边认真地说，“明天你起床一看我，准像换了个头。”
　　什么鬼？！程蔓直接扔了个毛绒玩具下去，正砸到何苑的脑袋上。
　　何苑抱头鼠窜：“是不是文明人！说话就说话，你干嘛动手啊？！”
　　程蔓说：“活该，谁让你大半夜的跟我这儿演聊斋！”
　　对于程蔓而言，一见钟情是爱情所有的形式里最没有根基的情感，所以即便是杨乐的表现有所反常，她也没放在心上。但很快杨乐就做出一件她没想到的事，虽然还没有到特别出格的程度，但也让程蔓着实震惊了一把。
　　那天晚上已经快到十一点的熄灯时间，杨乐也都没有回来。程蔓让何苑打电话给她，那边却一直是忙音。后来寝室楼关门落锁，何苑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才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地对程蔓说：“你快过来看，9栋楼下是杨乐吗？”
　　程蔓闻声而至，发现路灯下徘徊的那个身影真的很熟悉。
　　“不是吧？都熄灯了。”何苑咬着牙刷口齿不清地问，“她手上拿的啥？”
　　程蔓仔细辨认了一下：“蛋糕盒子？生日蛋糕？”
　　“好像是哦。”何苑差点被牙膏呛到，走到水池边把泡沫吐掉，漱口，“她这是要干什么？！”
　　这还用想吗？9栋男生宿舍里住着的，是建筑学院、机械工程、土木工程学院的学生，而韩征一定在其中。
　　“大概……是表白吧，难道今天是……”程蔓实在被震惊到了，看着下面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喃喃地开口。
　　“可能哦，”何苑默契地接口，过了一会儿又说：“为什么不多穿一点，看样子准备死守了不回来了，其实晚上挺冷的啊……”
　　程蔓和何苑面面相觑了好久，彼此都觉得这简直是所有告白里最笨拙的一种方式，何况杨乐还是个女生。
　　临近十月的本城，晚上的风越来越凉，下面的那个人穿着华丽的长裙，没站多大一会儿就开始瑟瑟发抖。虽然冻成狗，却还是不停地低头拨弄手机，看样子，好像是在准备给谁打电话。
　　喜欢看韩剧的何苑趴在窗边观察了一会儿问程蔓：“乐乐这算是怎么回事儿？人家韩征要是不下来，她就真的准备这么拿着蛋糕干等到天亮？”
　　后面的人久久没有回应，何苑转头去看，程蔓也摆弄手机。
　　“你干啥呢？”何苑问。
　　“给事主打电话。”程蔓忧心忡忡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说。
　　事已至此，这是她所想到的唯一出路。
　　“这‘小没良心’是谁啊？！”黑暗里，赵磊看着韩征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因为激动嗓门变得尤其大。
　　韩征几乎是直接从床上跳下来的，从赵磊的手上一把抢过手机，走出去。
　　心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晃动，不知道是因为动作太猛，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有种前所未有的胸闷：“程蔓。”
　　他慢慢喊出她的名字，试图将堵在胸口的气息释放一些。
　　他的声音好像有点变化，但程蔓没时间多想，直接切入主题：“今天是你生日？”
　　韩征瞬间怔了一下，这才点头：“对。”
　　“上次我替一个姑娘跟你去表白，你还记得吗？”程蔓说，“她现在在你们9栋楼下，手里拿着一盒蛋糕，我觉得她是去找你的。”
　　韩征闻言蹙眉：“找我？”
　　“嗯，这姑娘有点死心眼儿，她叫杨乐，我们班同学，你们以前认识的吗，她好像对你很了解。她现在就站在主路的路灯下面，你的宿舍在北面的话走到窗边就可以看到。”
　　她还在说话已经在手机里听到走动的声音，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可以瞧见对面男生宿舍楼侧朝北的小阳台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事主出现，程蔓的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一些：“现在你能看到她了吧？在左数第三个路灯下面，正对着……”
　　“你能看到我？”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韩征打断，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对面的寝室打量，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是啊。”但这不是重点，程蔓思量片刻又开口，“你是不是一直没有接通她的电话？我看她好像一直在拨号。”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韩征又忽然叫她的名字：“程蔓。”
　　话头总是被他打断，还是这么敏感的事，程蔓有点不耐烦地停住，抬头看向黑漆漆的九号楼，就好像能瞧见对面人嚣张又漂亮的眼。心说你现在要说什么臭屁的话，信不信姐……
　　姐怎么样？
　　好像真的不能把他怎么样哎。
　　“我只有一个手机，如果她一直在不停拨打的是我的电话，你是打不进来的。”韩征淡淡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这……
　　也对哦。
　　“那，你的手机里没有信息什么之类的吗？或者QQ留言，微信？？”程蔓顿了顿，换了种比较缓和的口气又问，“也就是说，你平时会看吗？”
　　“我的号码很少人会知道，特别是女人。”韩征答非所问，“你有把我的号码告诉过她吗？”
　　答案是，并没有。
　　她只是被思绪噎了一下，他却很快知道了答案，又开口道：“我的朋友中，我也想不到有谁会告诉她。”
　　这就有些奇怪了。
　　不是韩征，杨乐一直打电话的对象会是谁呢？
　　她怔忡的瞬间，似乎听到他在那边笑了一声，接着用一种非常无奈的音调说：“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去看看能不能解决。”
　　再麻烦的事情，因为是你，我便去试着处理。
　　“怎么样啊？怎么没声音啦。”何苑站在一边看程蔓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不由催促。
　　程蔓握着手机，朝着外面抬了抬下巴，何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清晰地看到对面宿舍楼一个黑影顺着小阳台的栏杆，三下两下，动作利索地翻了下来，落脚在一层的草坪上。
　　解决女人的告白，程蔓忽然想起前两次，这方面的业务韩征同学的操作应该已经非常熟练了。
　　“……唉呀妈呀，这是……”何苑指着那个身影，忍不住怪叫。
　　“韩征。”程蔓捂着话筒小声念他的名字，示意何苑别多嘴，然后把手机开了公放，放在她和何苑之间。
　　何苑有点兴奋伸手拍了程蔓一把，然后兴致盎然地看到韩征一手插着口袋慢慢地走向杨乐。完全没注意程蔓捂着肩膀痛得咬牙切齿的表情。
　　杨乐似乎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韩征，呆住。
　　这个瞬间，让程蔓想起了动画片的分镜头。
　　微风扬起，穿裙子的少女和不羁的男孩，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韩征同学，我是……”程蔓可以从没有挂断的手机里听到杨乐模模糊糊的声音，非常激动，甚至带了点哭腔。但其实她的动作却跟刚刚无太大的改变，只是握住手机按在胸前。典型的女孩见了喜欢的男孩后，想要更贴近却不由自主站在原地得手足无措。
　　程蔓竟然莫名地被戳中。
　　然而生活终究不是漫画。
　　“你好。”韩征开口，很冷清的声音，让夜都跟着又暗了几分。不过他接下来对杨乐的称谓更让人觉得大跌眼镜，“程蔓的室友。”
　　？？！！
　　何苑最先反应过来，直接向程蔓丢来一个“我靠，什么情况，为啥没按照剧情走”的表情。
　　程蔓立刻举双手，把一个“天知道什么鬼，大概不是韩剧，是美剧”的眼神丢过去。
　　就在程蔓还抱有幻想，他接下去会有什么改变格局的精彩发言时，下一秒就听到韩征继续道：“你们宿舍是几层？不高的话，可以侧阳台翻上去，很容易的。”
　　他很认真地说。
　　“这位大兄弟是来搞笑的吗？”室内外四个人都静默许久，最终何苑幽幽开口，语气里全是不可思议。
　　韩征说完就在等对方反应，很显然是认真的。
　　杨乐则是没有料到他这样称呼自己，吃惊之余，心里尽是委屈。
　　而程蔓觉得这次打电话给韩征是自己近期做的第二蠢的事情，第一蠢则是答应杨乐去告白。
　　杨乐这下子肯定要误会了。
　　说什么蠢萌蠢萌，又不是大熊猫，对于成年人而言，蠢就是蠢，根本不会萌！
　　暗夜里的静默又持续了半晌，其余的三个人才听到杨乐缓缓开口：“韩征同学，你还记得之前……”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柔软，事情到现在好像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何苑和程蔓纷纷竖起耳朵。
　　心说记得什么，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就在这样紧要的关头，程蔓手机的电量居然完全释放完毕，自动关机。
　　这下好了，宿舍又没电，不能给手机充电，两位一线吃瓜群众别无他法，只能上床耐心等待。
　　那晚杨乐还是回来了，大概是叫醒了宿管的阿姨。
　　程蔓心里有事，睡得没那么踏实，听她进来便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黑暗里的杨乐开口：“乐乐，你没事吧？”
　　那个黑影顿了一下，又开始窸窸窣窣地忙碌，直到最后上床，杨乐都没有吭声。
　　终于还是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状态，就像是以前在家一样，住在一起的三个人，总是那么尴尬，甚至连春节聚在一起，都是冷冰冰的。
　　而且原因都是那么相似，永远是为了一个外人，永远是因为感情。
　　三天之后杨乐向辅导员提出了换宿舍的申请，这种事在学校里还是挺敏感的，尤其她们又是大一新生，程蔓和何苑很快被叫到辅导员办公室训话。辅导员怀疑这件事有可能涉及校园暴力，可是问来问去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这当儿口刚好一个视觉传达的妹子办好了出国，辅导员便顺势批准了杨乐的申请。
　　军训时间本来就长，再恩恩怨怨闹一波，十一长假就这样来了。
　　何苑家离得近，早早的收拾行李离开，程蔓则留下来独守空房。她也没闲着，第一天就跑去看摄影器材，本来是想给自己的单反加个镜头，却意外发现莱卡M10相机上市了。
　　“这次牛逼大发了，取景器比之前的相机扩大了30%，放大倍率增加至0.73，良视距增长50%，取景更方便了啊，还有……”她进门不久，就听器材店老板滔滔不绝地跟一个发烧友推销。
　　最纤薄的微单，最简洁和直观化的设计。
　　程蔓在旁边看着默默地听着，心里琢磨功能也就罢了，这机子关键还真十分漂亮，不愧是莱卡。她瞧得心里痒痒的，慢悠悠地绕过去柜台看价格标签，打眼扫过去，心火就降了一半，一套下来将近五万块。
　　程蔓目光的焦距，从标签回到玻璃柜台上反射出的自己的面孔，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写的一个“穷”字。
　　她揣着口袋走出器材店，打算在周围找点食吃，还没走两步，后衣领就被人抓住，用力不大，却足以将她从原地拎起来。
　　又是新衣服！！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姿势。
　　程蔓猛回头恶狠狠地示警：“韩征！”
　　那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立刻收回手，双手插在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有没有……”程蔓刚想发难，就见有人以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跑上来吆喝。
　　“哎呦喂，我说，”陈能武手里抱着厚厚的A3文件面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开口，“还是征哥有办法，我在后面最起码叫了你十声你都没答应，周围人都以为我是神经病呢！”
　　程蔓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一边皱着眉毛整理衣领一边问：“没听到，你叫我啥？”
　　陈能武莫名哽了一下：“……嫂子……”
　　程蔓瞬间停手瞪着他，终于说出了那句憋闷已久的话：“别怀疑，你就是个神经病。”
　　陈能武：“……”
　　“一起吃个饭吧，”韩征说着从陈能武的手里接过一部分文件对程蔓说，“我请。”
　　程蔓不想跟他吃饭，但又不好拒绝，毕竟之前的几次他也算是很帮忙了，正在纠结，就听他又说：“顺便有件事也想问一下你？”
　　程蔓抬眸看他：“什么事？”
　　“找个地方坐下来说。”他说着便先往前走了。
　　三个人来到附近的一家云南菜馆坐下，因为已过饭点，小店又藏在深巷，馆子里此时没什么人。
　　韩征好像跟老板很熟，他们点菜没有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汽锅鸡的热气氤氲而上，称得吃饭的气氛有点冷。再加上话唠陈能武去上卫生间，剩下的两个人的气场似乎结了冰。
　　程蔓盯着汽锅鸡土红色的锅子发呆，还想是不是主动开口问一下，韩征已经伸手过来拿她的碗，给她盛了一碗鸡汤放在眼前。
　　这么殷勤，程蔓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正襟危坐地问：“你找我什么事啊？”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问，“是关于杨乐吗？”
　　韩征摇摇头，看了她一眼，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有点好笑地问：“你坐那么直不累吗？来，先喝点汤。”
　　说着将碗放在她眼前。
　　程蔓垂眸看看那只碗，抿起嘴唇，一脸的不信任：“你先说事，我再喝。”
　　“好，先说正事。”韩征知道拗不过她，伸手拿起刚才装订成册的材料递过去给她道，“你先看看，有问题再问我。”
　　程蔓接过去：“还有闲事？”
　　他垂头喝了一口鸡汤，左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顿住的瞬间十分干脆地“嗯”了一声。
　　程蔓看资料的同时，陈能武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他们厕所坏了还得去对街肯德基上，真不亏是十一啊，男厕所也得排队。”他带着一阵风坐下来以后看了一眼程蔓，“哟，这就看上了，怎么样？你来不？”
　　程蔓没出声，还在翻材料。
　　上面除了实体项目的简介、竞赛单元的简介，还有他们自己的建筑设计和园林设计的初稿，她重新翻到前一页看时间，消息也不过是刚刚放出来的，这出图速度……火箭一般。
　　真的是大一吗？？
　　“这是……你们上次在课上画的那个？”她从头翻到尾，终于抬头问，“不是实体项目而是为了参赛？”
　　“当然不是那个啊，”陈能武嘴里咬着一块干巴藕条，还没下咽就开口，“有咱韩帅带领，那个早就交上去了。”
　　程蔓心思晃动……
　　韩帅？这是……外号？
　　在形容韩征很帅吗……
　　程蔓觉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喔”了一声，接着又眉毛问：“几年前市里的佛手湖的项目请了那么多建筑大师，投了那么多钱，最后成了一片荒地。你们这后期效果吹得这么天花乱坠，靠谱吗？”
　　“不一样。”韩征一直在盯她的反应，基本没怎么吃，就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水道，“佛手湖的项目是想效仿京城长城脚下的公社，设计的建筑案例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摊子铺的太大、心太野，开发商最后没钱了，后期投资跟不上。但‘九间堂’是奢华别墅项目，资方也是靠谱的开发商，在上海已经做得很好，很成熟了。再说，我们参加的是那个叫做‘半亭’的竞赛单元，你看着可能觉得奖金很高，然而对开发商而言不过是广告宣传的一个噱头。”
　　程蔓点点头，目光滑过竞赛单元的要求——参赛者必须提供景观、建筑、室内设计三位一体的设计方案。
　　程蔓翻着手上的资料，最后停留在一等奖奖金的数额上，仔细地数了数数字后面的零。
　　啊啊，她的M10！！！
　　程蔓想到相机，心思狠狠地飘了一下问：“我们这组一共几个人？”
　　她发呆的瞬间是韩征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
　　当程蔓口中吐出的“我们”二字时，他暗暗松了口气。
　　很怕再次被拒绝，还好并没有。不但没有，程蔓的这句问话里还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热情。似乎对他有天然的警戒心和敌意，韩征回忆此前种种，程蔓跟他说话时总是有点冷言冷语的味道。可因为这个比赛，情况被扭转。
　　“五个！”陈能武很奇怪地看了怔忡的韩征一眼，代他回答，“我们寝室的四个再加一个你。”
　　程蔓“哦”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在奖金的数目上，一等奖金数额是十万块，如果真的能够一举摘得大奖的话，那就是有差不多两万块的进账，虽然只有五分之二的M10，但对她而言，仍然是了不起的诱惑。
　　程蔓右手食指的关节摩挲着下巴：“不过这是定向邀请赛啊，看赛制你们自己系里是不是还要竞争参赛资格，这范围，从大一到大四都可以参加吧？轮得到我们这些‘外人’？”
　　程蔓不是傻子，别的不提。单是那么高数额的奖金，这个项目不可能只被他们盯上，仅D大就多少双眼睛，更何况这次大赛的涉及范围是全国高校，每个学校只有一个出线名额，这就意味着初选就是一轮血战。而他们和她自己都不过是大一新生。
　　韩征没什么反应。
　　陈能武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的变化，不那么确定的眼神被程蔓一眼看穿。
　　“你只要说加入还是不加入就好了，”韩征瞧程蔓一直盯着陈能武，缓缓地开口道，“其他的不用操心。”
　　这口气有点嚣张啊，
　　程蔓的目光再次落在韩征的脸上：“还没有开始，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赢？”
　　这一次她对他的注视，饱含深长的意味。
　　韩征笑着喝了一口水：“原本只是想玩玩。”
　　“那现在呢？”程蔓紧盯着他不放。
　　“现在？”他的身体慢慢地向后靠，但目光却始终黏在她的视线之上，跟她胶着在一起，“参与之后你请拭目以待。”
　　连狂妄的表情都能做得这么四平八稳，看得程蔓不但对他没那么反感，反而想要无条件地跟着他信一次邪。
　　她还想说什么，韩征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吃，自己出去接电话了。
　　程蔓把资料收了收递给陈能武，才想起来调笑他两句：“你眼神够好的，珠江路那么多人也能看到我。”
　　他们两个说话的间隙陈能武一直致力于人生大业，吃饭。现在吃的七七八八了才擦擦嘴开口：“不是我，是韩征先看到你的。我就负责叫了两声儿嫂子，结果你完全没反应，太没面子了。”
　　“哦？他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不知道，我们不是在打印吗？出图时间有点久，他出去买水，绕了一圈回来就说在隔壁摄影器材店看到个背影是你。我不信，他说你化成灰他都认得。”
　　程蔓：“……”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化成灰你都不放过我。
　　“对了，你去器材店干嘛去了？”陈能武没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语病。
　　“哦，”程蔓说，“本来想给我的破相机买镜头。不过没买到。”
　　“那正好，等咱们拿了大奖你一次性换个好的。”陈能武笑着说。
　　程蔓挑眉：“你刚才不还觉得自己是陪跑吗？怎么现在忽然有信心拿大奖了。”
　　“韩征说能拿就有戏，你要相信他的实力。”陈能武说。
　　程蔓不相信：“再牛能牛过咱们大三大四的学长？”
　　陈能武摇头：“我们的team也不差啊，不止是韩征，还有我们班的刘琦和赵磊，回头我们开个碰头会你就知道了，都是这个！”
　　陈能武说着，竖起大拇指。
　　他正说着，韩征回来了，站在门口看着陈能武说：“是刘琦，上次的图纸有个地方要改，大老板不是很满意，我马上去一趟，你们吃完了就回学校。”他本来打算转身走了，又想到什么，回头从桌上拿走一半的打印文件。
　　陈能武被他弄得有点懵：“干嘛啊？”
　　“我替你拿走一半，”他顿了顿又看着陈能武强调说，“有点重。”
　　接着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程蔓：“……”
　　她心里惦记的那桩闲事还没说呢！
　　真是没有听八卦的命！
　　吃完饭程蔓去结账，发现韩征已经付过钱了。陈能武跟她一路回学校，死活不肯让她帮他拿东西。
　　陈能武一边往前走还一边眉飞色舞地说：“我们韩帅套路这么深，我怎么能让他堵心呢，是吧？！”
　　程蔓被他笑得浑身发毛，翻翻白眼直接冲回去：“这么能摆活，你咋不去百合网应聘当红娘呢！”
　　她又不瞎，当然知道韩征的意思，不过程蔓对此很不以为然，哪有那么矫情啊。合作就是合作，该干什么她一样也不比别人差。
　　信不信再给她两万块，她能把全部资料连同陈能武一起扛回学校去。
　　韩征这把鸡血给她打的清润舒爽，程蔓回宿舍等陈能武给她传电子资料的期间，专门在网上下了个M10的图片当屏保，资料到邮箱后她迅速下载，终于有时间可以把他们收集、整理的东西认真揣摩，程蔓几乎是趴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的，一口气看到了后半夜才爬上床睡觉。这还不算完，第二天一大早又起来跑去书城看书，因为去早了还在外面蹲点半小时。
　　现在是攒钱时期，买书的选项就被程蔓弃了，她在书店蹭了一天书，很多知识点只能靠脑子记，只求十一赶快过去，这样就能在学校图书馆徜徉了。
　　高考过后程蔓还没对什么事这么上心过，这种被燃烧的感觉重回生命，跟无聊的军训和无味的代人告白不同，这件事终于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大学生活的热烈和鲜活。
　　十月三号，韩征的电话终于来了，他们约在校外的一家懒人咖啡开碰头会。
　　说好了下午两点半，胸中的火焰熊熊燃烧了二年半的程蔓同学又来早了，只好靠在咖啡馆门口蹲守。正在发呆的时候不期然门被打开，程蔓整个人都往后栽过去，被人用一根指头顶住脊椎骨又顶了回来。
　　“谢……”
　　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收回手，顺便把“今日不营业”的招牌挂在了门把手上，正眼都没看顾客一眼，回去了。
　　程蔓满脸黑线站起来，再次抬头把招牌恭恭敬敬地默念了一遍。
　　懒人咖啡。
　　还真是名副其实啊！老板懒到话都不愿意多说。
　　相比之下韩征都算是能言善辩了！
　　她拿起手机，正准备跟韩征打电话说换地方，很快听到有人说话。
　　“大琦，一眼没看见你怎么又跟女生起横呢！知不知道眼前站得是谁啊。”
　　程蔓看着其他三个人走过来。
　　韩征，陈能武，还有一个，看着很面善的……
　　“我是赵磊，”没等程蔓发问，赵磊先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以一种村支部书记的热情道，“你就是程蔓吧！久仰久仰啊！上次我们擦身而……”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韩征在后面低低地“喂”了一声。赵磊像被电了一下似的，赶紧把手收回来放入口袋中，干笑了一声说：“不好意思啊，慕名已久今天才认识，有点小激动。”
　　“你们找了个女的？！”一个清亮的声音插入到这火热的认亲大会中。大家不由都回头看他。
　　“为什么找个女的？！”刘琦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程蔓，目光又回到韩征的身上，“有没有搞错！你不想拿奖金啦？！”
　　韩征不废话直接拿手里的本子砸过去，“倏——”的一声过去。
　　刘琦身形一晃迅速躲过一劫，扬手在空中抓住笔记本，顺势摆了个思想者的pose，自带音效：“哈！”
　　程蔓目瞪口呆，这是个什么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下一秒赵磊和陈能武手里的资料本同时飞到，“梆梆”两下正中“思想者”的头顶。
　　命中红心，赵磊陈能武击掌庆祝：“耶！”
　　程蔓：“……”
　　这两也不太正常。
　　刘琦捂着脑袋，痛心疾首、破口大骂：“你们特么还是不是兄弟！”
　　赵磊：“该！”
　　陈能武：“让你歧视女性！”
　　刘琦冷“哼”一声，眼神扫过程蔓的时候依然敌意十足：“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招了个女的来。自古‘女干为奸’你们懂不懂？！”
　　程蔓瞠目结舌，心说你是泡沫随着大风飘散，然后穿越了上下两千年吗，大哥？！
　　“我只知道，‘女子为好’，‘少女为妙’。”程蔓还没想出词来，韩征就揣着口袋在沙发椅上坐下闲散地说。
　　从来没觉这个懒散到极致的声音这么好听。
　　明明是理工科的怎么语文这么好！
　　刘琦撇嘴，看韩征的眼神仿佛他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
　　“都站着干什么？坐啊！”昏君又开口了。
　　其他人都一一坐下来。
　　只有刘琦兀自走到吧台后面打开咖啡机，在一阵轰鸣声中，抱怨：“女的好吃懒做爱打扮就算了，还连大夜都开不起，真要到紧张的时候都得点灯熬油，她受得了？！”
　　程蔓缓缓地抱起双臂，心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声音蛮小的？
　　“她的进度我负责，但凡拖延一点你找我。”韩征捡起刘琦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翻开，慢慢地说。
　　“用不着他为我做保，”程蔓看了韩征一眼，接着转头对着刘琦的方向道：“你放心，既然我答应加入，该做得我一样少不了，熬夜我没问题，高中是经常的事。大家都是经历过高考的人，这都是小意思，”她说着唇边又泛起浅浅的笑，“倒是你，不要拖进度就行了。”
　　刘琦走过来，一杯咖啡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中间，韩征不理他，顺手推到程蔓的眼前。
　　程蔓皱眉，本来想说自己过了中午就不喝咖啡的，因为晚上会睡不着。
　　但是现在……
　　大话都撂出去了，连咖啡都喝不下去算怎么回事啊！
　　于是挂上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倒进肚子，“啪”放回原位。
　　刘琦，赵磊、陈能武看着她这番壮举集体哑然。
　　最后还是韩征轻笑一声：“大刘做的咖啡味道很正，想先给你尝尝，你这是当喝壮行酒呢，一口闷，是不是傻？”
　　程蔓斜了他一眼，打了个暗嗝，缓缓坐直身体，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开什么玩笑，这把她可是为了女性的尊严而战，喝咖啡算什么，真逼急了喝一锅中药给他看！
　　所幸这么诡异的行为艺术传达出的信息，居然被刘琦这个怪咖完整地接收到了。
　　他食指向上拢了拢眼镜，转身又将其他咖啡端过来，接着从吧台抽出一打资料分下来：“参赛细则又下来一部分，我都逐条做了分析，你们看看。”
　　大家进入状态的时间都很快，咖啡馆内静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程蔓开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去实地考察？”
　　不管是景观、建筑还是室内，整天坐家里看图看电脑没用，得去出现场。
　　“现在还不行，工地正施工呢，都是名师设计，捂着不给看。”刘琦说话的时候，往嘴里咬了根烟，打火机刚准备擦火。
　　程蔓抬眸，扬声说了俩字：“介意。”
　　刘琦直觉地去瞪韩征，对方还在认真看材料，对他犀利的眼神毫无察觉。倒是程蔓迎着他的目光一丝躲避都没有。
　　“……”刘琦跟她对视了一会儿，把火机往桌上狠狠一拍，“真特么麻烦。”
　　韩征终于有动静了，随意瞄了他一眼：“你也少抽点烟，有那肺活量上外面吸雾霾去，国家培养你这么多年，你也替人民做做贡献。”
　　刘琦悲极生乐：“这次要是真拿了奖金，我不要，都给你，我就权当给你俩包红包……真特么配一脸！”
　　您的意思是狼狈为奸吗？
　　程蔓就那么一想，没说出口。
　　一场碰头会下来程蔓突然有点相信陈能武的话了，他们的TEAM确实也不赖，刘琦虽然嘴贱，但是分析报告写得充满智慧又平易近人，程蔓看完后顺便原谅了他所有的无礼。
　　这次开会时间不长，内容很多，办事也效率高。
　　程蔓觉得自己身心舒畅，干劲满满。
　　除了室内的部分她还被分到部分建筑的构架和上色，基本职能跟陈能武差不多，在作业量上也并没有被歧视。
　　走出咖啡馆已经是夕阳西下，咖啡因开始发挥功能，程蔓抬头看着天空的云朵感觉此刻大脑无比清醒，甚至有种想要飞天遁地的感觉。
　　“你怎么对着一朵云两眼发光啊，”陈能武走过来说，“看着怪吓人的。”
　　那是一朵云吗？！程蔓心里怒吼！
　　那是青春！是理想！是一颗想要燃烧的心！
　　“那朵云好像一只狗。”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往前走。
　　“是吗？”赵磊听见了跟上来，和陈能武站原地看半天，两人仰着脖子看了很久，啥也没看出来。
　　韩征跟刘琦说了一会儿话才走出来，看着前面的两个呆子顿住脚步：“下金条了吗？”
　　“嗯？”赵磊回头。
　　“天上下金条了吗？你们都站在这儿看？”韩征问。
　　“嫂子看，我们才看的，她说那云像狗。”陈能武说着去找程蔓的身影，发现罪魁祸首已经不见了。
　　“瞧姿势，你两更像狗，”韩征嘲讽了一句又问，“程蔓呢？”
　　“不知道。”
　　“走了吧。”
　　“人都看不住，是狗也没人要。”韩征皱眉，这女人真是，一会儿看不见影儿就没了。
　　赵磊贼笑起来：“韩帅，第一次觉得你这张脸帅到没用，魅力不行啊！多一分钟人家都不想跟你多待。”
　　刘琦最后出来，关门落锁，看程蔓不在又开始叨叨：“那女的行不行啊？！”
　　“行，”韩征还没说话，陈能武先开口，“上工程力学的课她坐我们后面，看见她画画了，绝对没问题，就是经验什么的估计是一张白纸。”
　　“大琦你什么情况？还活在封建社会是不是，动不动就拿性别攻击别人。”赵磊看不下去了说。
　　“我怎么感觉老韩在假公济私。以前连一句话都不跟女的说，现在上赶着拉人入伙。再说我们也不差人。”
　　“你感觉对了，”韩征往前走，“老子这次就是假公济私。”
　　刘琦目光一闪，掐着腰就骂：“我特么说什么来着，泡妞你随便牺牲一下色相不就行了，干什么还整这么大一出？后宫不能干预朝政，这么一弄朝堂不安，社稷不宁，江山不振，大难临头啊你懂不懂？昏君！”
　　韩征闻言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露出精壮的腰身：“色诱失败了，只能利诱了。好在目前看上去效果不错。”
　　“征哥，你是喜欢上了个小财迷吗？”陈能武嘲笑他。
　　“不知道，”韩征顿了半秒又一哂：“她真财迷就好了，反正我能赚钱。”
　　赵磊：“我后悔了。”
　　陈能武：“我也是，真特么的，跟一群大男人在一起，也能被强行吃狗粮。”
　　“看吧，”韩征得意地笑，“自己都承认变种了。”
　　他说完后一秒骂声四起，一片群嘲，其他三个一拥而上，压着他打过去。
　　夕阳正好。
　　时光正好。
　　青春正好。
　　

☆、第 4 章

　　韩征被群殴了一顿终于爽了，吃饭时候发现有人加他那万年不用的微信。
　　附注，程蔓。
　　唇边的笑还没勾起来，耳边一声惊雷：“哎呀握草，嫂子加我微信了。”
　　韩征皱眉看过去，陈能武微信点开程蔓的头像，仰拍的摩天大楼摄影图。
　　女人不应该都是用花花草草、小动物，或者干脆自己的照片做头像的吗？
　　韩征不理陈能武，直接点接受，然后点开程蔓朋友圈。
　　“知乎分享：王者荣耀什么算是好的意识！”
　　“知乎分享：如何评价刺客信条系列！”
　　“知乎分享：守望先锋中哪一刻你觉得自己最辉煌！”
　　再下拉，到底了。
　　韩征：“……”
　　陈能武差不多跟他同时间看完程蔓朋友圈的：“话说，嫂子这种偏爷们儿的行为和心态，除了外形萝莉之外……韩总，你喜欢她什么啊？”
　　“你不知道最好。”韩征放下手机懒洋洋地开口。
　　逞英雄地喝了一大杯美式咖啡，果不其然晚上睡不着，程蔓亢奋到凌晨，刚入睡没多久，宿舍的门被踹开了。
　　程蔓从床上探出头，红着眼看何苑拖着箱子进门。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还是我一觉睡了三天？”
　　“当自己是睡美人啊！”何苑箱子一扔，老佛爷似的往位置上一坐，“老娘我，背叛家门了！”
　　程蔓皱着眉：“嗯？为啥？”
　　“大一刚开学就押我去相亲，还给不给人活了啊？！”
　　程蔓“噗”的一声笑醒了：“这不是正中下怀嘛，你家人在你脑子里装窃听器了吧？”
　　“重点是那人才168，168，我也不是身高歧视，但是168什么概念！姐姐我178好不好！放眼我家，连我姥姥那小脚老太太都168！”
　　何苑扯着大嗓门吐槽，程蔓在床上笑得腹肌疼：“终于有你小子承认自己是巨人的这一天了！”
　　“笑什么笑，快滚下来陪姑奶奶吃饭，要不然我就原地爆炸，把你烧成灰烬。”
　　为了不被烧成灰烬，程蔓起床洗漱。
　　四十分钟后她们在学校后街的披萨店落座。
　　等菜的间隙何苑才静下来，仔仔细细看了看程蔓。
　　程蔓给她倒水：“瞅啥瞅？”
　　“我瞧着你小子有点不对劲嘛！”
　　“哪儿不对劲！”
　　“啧，嘴上嚷嚷着没睡三小时，现在看上去春光满面的。老实交代，我不在这几天你干啥坏事了？”
　　程蔓“嘿嘿”一笑：“我找到男朋友了！”
　　何苑张大嘴巴：“真的假的！”
　　程蔓拿出手机给何苑看锁屏画面，一外国帅哥手持照相机。
　　“你找了个外国大叔？？”
　　程蔓嫌弃脸：“你关注点能不能范围扩大点，我说的是照相机！”
　　何苑“切”了一声：“蔓蔓我说你年纪轻轻一小姑娘，爱好怎么跟个老爷们儿似的，不是游戏，就是车，要么就是照相机！再来套茶具和手串，你的人生也就齐活了。”
　　程蔓闻言立刻从她手里夺过手机：“嫌弃谁呢，小声点，我男朋友听见会生气的。”
　　说完喜滋滋地对着屏幕看M10。
　　何苑探头过来：“莱卡啊，挺贵的吧？”
　　“嗯。”程蔓点头，接着又是一笑，“不过我貌似找到了一个赚钱的路子了！”
　　“是吗？”何苑表情暧昧，拉长语调，“这是抱了谁的大腿啊？”
　　大腿？程蔓不由想到那双裹紧牛仔裤、线条惹眼的大长腿。她摇了摇脑袋，刚准备开口，发现披萨店的门打开，一个身影晃了进来。程蔓眼神刚刚定格，那人先“操”了一声。
　　何苑顺着程蔓的眼神看过去，定住了。
　　“刘琦。”程蔓先打招呼，才想起他的咖啡店就在不远处，问，“来吃午饭啊。”
　　刘琦点头，走过去给老板说了句什么，又挑了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装不认识。
　　“幼稚！”程蔓骂道。
　　何苑这才回头问程蔓：“这谁啊？”
　　“大腿，”程蔓顿了一下想了想说，“之一。”
　　她紧接着就把国庆的经历说了一遍，何苑听到最后脸上的暧昧恨不得扯上天花板，扬声道：“哦！韩~征~啊！蔓蔓，你们好有缘分哦！”
　　“孽缘！”
　　何苑笑了一下，又转头去看那个低头玩手机的男生。正午的阳光照进来，温柔描绘他完美的侧脸。
　　“居然挑了窗边坐，很凸显他文艺的气质啊。”何苑托腮扮花痴。
　　程蔓正跟一盘意大利面作对，抬头看过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你哪只眼看出来他文艺啊？他叫刘琦，好像跟韩征一个寝室，沙文主义极其严重，男权社会的标志性产物！”
　　何苑挑眉：“我说说话客气点啊，那是我男朋友。”
　　程蔓：“……人家同意了吗？”
　　“没有，”何苑小狐狸一般地笑了，“不过快了！”
　　第一次见面程蔓只顾着赌气了，根本没有仔细看刘琦，现在这个角度望过去，发现单看外在，这男人颜值倒是挺不错的，浓眉大眼侧颜杀，戴个眼镜可以暂时冒充斯文败类，重点是个子高，跟何苑很配。
　　“但是，他很那啥的……”程蔓收回目光。
　　“那啥？”
　　“妇女歧视真的很严重，我没开玩笑，”程蔓放低声音，“我一度觉得他是封建社会穿越过来的，现在看着挺好，一开口说话你绝对想揍他！”
　　“那就让他多开几次金口，”何苑摩拳擦掌，“老娘把他揍趴下，他就知道学好了！男人得□□，懂吗？”
　　“不懂，我还是吃饭吧！”
　　程蔓实在是不明白姐妹们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心态。
　　“别吃了，还吃什么啊！”何苑说着探身一把揪住程蔓的衣领，“走！”
　　“你干什么！”程蔓被她揪住，一动也不能动。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何苑朝着刘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带姐去跟前儿露个脸！”
　　程蔓无语，你啥时候养我了！
　　又让我当红娘！你咋不去百合网呢！职业红娘多得是！
　　虽然腹诽程蔓还是跟着何苑去了，她们走近了刘琦才抬起头，后者一脸戒备地看着程蔓。
　　“干嘛呀，我们又不是洪水猛兽。”程蔓十分直白地说出了心里话。
　　话音刚落何苑暗地里踩了她一下，简直没疼死她。程蔓在这样强大的威胁下终于勉强挤出一抹笑意：“你说是吧刘琦同学。”
　　“大刘，你的披萨好了。”老板适时开口。
　　刘琦一言不发站起身，何苑挡在他面前。
　　刘琦皱眉：“让一让。”
　　“认识一下呗，刘琦是吧，我叫何苑。”何苑说着，向他伸出手。
　　刘琦看了程蔓一眼。
　　程蔓眼神转移，心说你看我干吗，我又没挡路。
　　“大刘！”老板又叫了一声。
　　他不想握手，奈何何苑不给他走。
　　半分钟后，刘琦妥协，象征性地触碰了何苑的手一下。
　　何苑挑眉，这小子手如她所愿，宽厚有力。
　　如愿以偿地吃了个小豆腐，何苑终于心满意足地让开，刘琦侧身过去吧台拿了披萨就走，转身两步之后简直是旋风奔跑，速度360度螺旋稳！看得程蔓差点笑出声来，她觉得刘琦好像有点怕何苑。
　　“可以回去吃饭了吗，女王大人？”程蔓问。
　　何苑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韩征联系方式有吧？”
　　“嗯？？”
　　“给我要号码，我要追他同学！”
　　程蔓：“……放过我好吗？！”
　　所谓经验都是在对敌斗争中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程蔓这一次没有贸然上去表白，在跟大家又开了几次会，混得关系差不多的时候，在项目的收尾阶段直接建了个微信群把陈能武和韩征拉了进来。
　　很快另外两个人也被拖进微信，陈能武将群名改为D5。
　　赵磊：“小武你这个群名起的不是很科学啊。”
　　陈能武：“有吗？DESIGN 5我觉得很洋气啊。”
　　赵磊：“但是翻译成中文就是‘第五’，还没比赛就第五，兆头不好？你取个第三也好啊，奖金只发前三名。”
　　陈能武发了一个暴漫表情：“说我不科学，你那是封建迷信好吗？！”
　　程蔓不理这些，主要任务是要先加了刘琦的微信，之后再把他的微信名牌顺手推荐给何苑，接下去就要看这两个人的姻缘造化了！
　　就在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说媒的些许章法的时候，发现出师未捷身先死，足足等了三天刘琦也没加她微信，程蔓最后实在坐不住了，大清早坐床上开始私敲陈能武问：“刘琦为什么不加我微信啊？”
　　陈能武回信息很快：“哦，大琦微信从来不加女的，等我见他说说他。”
　　程蔓：“嗯？为什么不加女的？
　　陈能武：“这个……”
　　陈能武回微信的速度慢下来，他在想要不要把刘琦趁老板不在咖啡馆，连女客都不招待的小九九告诉她。
　　程蔓追加一条：“又是因为女性歧视？”
　　陈能武：“……”
　　程蔓发了个头撞墙的表情，不客气地道：“他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陈能武“噗嗤”一声笑出来。
　　旁边刚洗漱好的赵磊被他吓一跳：“嘛呢！一惊一乍的。”
　　陈能武还笑：“我忽然挺期待以后经常跟嫂子一起做事的。”
　　赵磊“切”了一声：“你现在不就跟她一起做事吗？你就不能期待一点有技术含量的？”
　　“比如？”
　　“比如让她给你介绍个长腿大胸颜值高的姐妹，或者给我们来个联谊啥的，沾沾喜气啊。”
　　陈能武恍然大悟又有点崇拜地看着赵磊：“有道理哦……”
　　就在陈能武正琢磨着怎么提要求时，韩征从外面跑步回来，陈能武直接把手机聊天记录塞他手里：“哎你来的正好，还是你去跟刘琦说吧，他也就能听你说两句。嫂子想加他，他一直没给通过验证。”
　　韩征眯着眼睛看手机屏幕，当初这个女人忽然这么热衷建群他就觉得她目的没简单，果然等不了两天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她能有什么私事要跟刘琦单独沟通？
　　大约是因为彭于晏的关系，程蔓对陈能武有种天然的亲近感，见他半晌不回又补刀：“本来以为一个韩征就够难搞了，怎么能有比他还烫手的山芋呢？你们那是寝室啊？还是锁妖塔呀？”
　　韩征对着屏幕笑了一下，擦脸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搭，拉出架势在手机上打出四个字：“我是韩征。”
　　程蔓：“……”
　　手一抖，手机砸脸上了，疼得她头皮发麻，捂着脸顺势在床上翻滚了好几下。
　　这真是……冤家路窄、流年不利、墨菲定律。
　　五分钟后忽然手机忽然响了，程蔓扒拉开被子一看，拿着手机一看，韩征来电。
　　谁来救救她！
　　接听电话。
　　韩征：“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程蔓：“没有。”
　　韩征：“不要口是心非。”
　　程蔓：“真没有。”
　　韩征：“要我把你跟陈能武对话的微信聊天截图发给你吗？”
　　一个男人为什么这么记仇呢？！
　　程蔓讪笑：“真的不需要了，我就是随便吐槽一下。”
　　韩征：“你就是解开封印那个人。”
　　程蔓：“嗯？？”
　　韩征在那头笑：“不是说我们寝室是锁妖塔吗？你就是解除封印的那个人。”
　　程蔓一怔：“胡说八道，我解除谁封印了？”
　　韩征：“我。”
　　那天在篮球馆更衣室的一幕似乎又重现了，一颗大脑袋近在眼前，眼里浮动的全是撩拨。
　　“想什么呢，”那边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怔忡，随口吩咐，“一个小时后去咖啡馆开会。”
　　程蔓摇摇脑袋，立刻来劲：“主建筑的创意概念有了？”
　　韩征声音忽然放轻，带出一点点调情的意味，声线很变态地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华丽的感觉：“也可能是因为我纯粹想见你。”
　　一天不撩我你是会死咩！
　　程蔓：“……那我不去了。”
　　韩征勾着唇角，语调却是带着威胁的：“你可别后悔。”
　　程蔓想了想M10，决定屈服于韩老板的淫威：“那我还是去吧！”
　　“程娘娘你一直坐床上干嘛呢，下来吃饭。”何苑早上去上选修课，点名后翘课顺便给程蔓带饭。
　　程蔓顺着梯子下床：“哀家还不都是为了你！韩征身边的人是自带光环还是怎么着，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跟喝了迷魂汤一样的把我当114使！”
　　何苑听到这话立刻换上一副嘴脸，笑眯眯地凑上来：“那请问我交给你的任务有什么进展了吗，娘娘？”
　　程蔓按住她的脑袋拨开：“没有，那个刘琦比韩征还难搞你知道不？”
　　何苑合掌道：“哎呀，我就是喜欢这些帅哥身上的别扭劲！”
　　程蔓白她一眼，帅哥？
　　刘琦就是一只沙文主义的猪。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骂人家干嘛？”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何苑对程蔓的眼神和肢体语言，已经非常了解了。
　　“我没有。”
　　“你有，你明明就在心里头骂了。”
　　“那你杀了我啊！”程蔓朝着她吐舌头，扭头去洗漱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不算充裕，程蔓飞速搞定一切，去了咖啡馆。
　　男人们已经都到了，坐在窗边的位置围在一起看视频。程蔓走过去，他们自动给她让出位置，刘琦电脑上的视频是用无人机拍摄的，角度很高，对下面的景物看得也很清楚。高大的水杉、马褂木、低矮的小叶黄，杨红花檵木，高羊毛铺设的草地，竹林、小桥、流水。还有……一株巨大的银杏树。
　　如果没有那棵银杏树，这个鸟瞰看上去就更眼熟了。
　　“完蛋了，”陈能武先开口，“咱们的图纸得改，没人说过场地中间还有一棵这么大的银杏树啊。”
　　赵磊：“砍了它。”
　　韩征：“那是明朝的，文物局挂牌的树。”
　　刘琦：“操！”
　　程蔓头一次对刘琦的情绪感同身受，这个角度的鸟瞰就是他们画的平面图，她进组的时候他们的景观和建筑设计都已经定下来了，刘琦一直在做后期的3D效果图和3D动画，按照原计划他们只剩下室内的平立面，陈设、软装和最后的效果图、细节图的调试。还有十五天时间这些图就要交给建筑学院做最后的出线冲刺了。
　　程蔓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我们不知道有这棵树，那别的队伍应该也不知道吧？”
　　韩征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收回看向她：“这视频是从师兄们那里搞到的。”
　　所以说很多人都知道整个半亭的平面上原本是有一棵大树了？
　　主办方为什么要给所有的参赛队伍挖这么大一个坑啊，以他们设计的建筑物体量无论如何也是绕不开这棵树的，总不能让它从屋顶穿透而出吧？！
　　好想骂脏话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室内静默了好久，有点办丧事的感觉。
　　半晌韩征忽然开口：“大琦，把咱们的动画调出来我看看。”
　　这原本是程蔓最喜欢的环节，刘琦的动画做得特别好，韩征的创意也是。半亭的定义是九间堂项目的一个展示空间，它的主旨在于用不大的面积展示出九间堂别墅群的整体设计概念，换句话说这就是整个别墅区最精华的领域，而在别墅全部售卖之后，半亭则要变成一个所有的住户都能够享受的到的公共空间，毕竟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区域，每一个平方米都不能被浪费。
　　韩征是他们团队的主创，他的设计理念是利用中国传统的榫卯结构创作一个建筑，不费一根钉子，塑造整个建筑空间，在后期展示功能完成之后，工人们可以按照图纸拆掉建筑一半的榫卯咬合，再搬走室内的装饰，那时候这个建筑就变成一个狭长而镂空的休息亭。
　　在刘琦的动画中，拆除完成之后的半亭，有金色的阳光通过被拆除结构的空隙，刹那倾泻入建筑结构的内部，再加上他制作的藤蔓植物破土而出，沿着建筑的肌理缓慢攀爬的过程，木材质和绿色植物相互嵌入，阳光与鲜花互为点缀，最后镜头一晃，会建筑一个俯瞰的角度，这个角度的建筑像是一条龙，蜿蜒在花丛之中，再加上赵磊选的经典的背景配乐，整体效果美不胜收。
　　画面演绎完了。
　　程蔓有点肝疼。
　　不知道别的团队的设计好不好改，反正他们的很难。因为当时给的平面图是一个狭窄的长条形的，整个建筑物取的是一个中国龙的抽象概念，在狭长的地域曲折蜿蜒，而那棵树不管怎么样改都绕不开。
　　在里面很丑，在外面也很丑，怎么着都很丑。
　　主办方真变态！不推翻原来的设计根本没法拿奖，推翻原设计不但时间紧迫，前期所有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程蔓在心底很不给情面地骂了一串脏话。
　　刚收尾，后脑勺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说实话不是很疼，对方力度掌握的很好，相当于被狠狠地摸了一把，但是！
　　“你干什么打我！”她皱着眉头看韩征。
　　“不许骂脏话！”
　　“你那只眼看见我骂脏话了！”
　　“天眼！”
　　程蔓心想，你还真是什么词都敢接。
　　韩征哪能不明白她那点小心思：“再翻你的眼睛都翻到后脑勺去了。”
　　“你管我？”
　　“对啊。”
　　“你两有那时间还是想想怎么改图吧！”刘琦一脸烦躁地拍上电脑瞪了韩征一眼，目光很像是贤臣看着一个昏君。
　　程蔓的目光转移到刘琦身上，心想完了完了，这回何苑的红线她肯定又拉不成了。
　　韩征倒不介意，仰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说：“先吃饭！”
　　于是一行人又轰轰烈烈杀到不远处的披萨店。
　　如果是平时，程蔓一定趁着这个时间跟何苑发信息让她过来蹭饭，顺便撩帅哥，但是现在她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了。
　　以前看人家失恋的时候都吃不下饭，她现在的感受也跟失恋也差不多了，手机屏幕上的M10就像是长了两条腿一般，跟她渐行渐远。
　　韩征把一大碗番茄芝士面推到程蔓的面前：“我们的项目还不到大限之日，不要一副号丧前夕的表情。”
　　程蔓反射弧比较长，被打击的心态积攒到他们坐下后，达到了一个峰值，所以显得得格外无力：“我吃不下。”
　　“那喝点饮料吧。”韩征对着老板道，“来杯鲜橙汁。”
　　程蔓抬头看了看站在外面抽烟的赵磊、陈能武和刘琦，又看向韩征问：“你不郁闷吗？”
　　韩征笑：“郁闷有用吗？”
　　程蔓怔了怔，还真没用。
　　韩征看她脸上的表情变换哼笑一声又道：“别紧张，这才哪到哪啊。”
　　那语调，阅尽千帆。
　　“什么意思，你遇到过很多这样的经历？”
　　“竞标的时候难免。”
　　“你不是才大一吗？哪来那么多经验？”
　　橙汁上来了，韩征将吸管的包装纸剥开，推到她面前，乜了她一眼：“谁说大一新生不能有工作经验？”
　　也是。
　　他对眼前困难的轻蔑程度让程蔓有点莫名的安心，她低头喝了两口果汁，侧过脸有点小惊喜地对韩征说：“真的是鲜榨的啊！”
　　毫无预兆的，自然流露的天真，韩征怔了怔，复又笑了一下。
　　另外三个人进来了，刘琦走在最后，用手抓了抓钢丝般的短发，走到空调前面按了几个钮，低声嘟囔了一句：“真特么热！”
　　程蔓眯着眼看他，第一反应这人脾气这么冲还这么自我，何苑受得了吗？
　　喜欢他一定很累人。
　　韩征则看着程蔓不说话。
　　土豆泥上来了，韩征又往她的跟前推。
　　程蔓有点小不耐烦，皱着眉头往外推：“说了不吃，干嘛总叫我吃。”
　　韩征面色不改：“怕你饿着。”
　　“哎呦喂，”陈能武捧心，“真是猝不及防一碗狗粮。”
　　赵磊笑：“老韩没看出来你这人有点抖M啊。”
　　程蔓没出声，跟没听见似的，因为她看见杨乐了。人影就在门口一晃，看到韩征推东西给她又走出去，后面跟着的男生刚踏入半只脚就又被杨乐拉走了。
　　程蔓鼓鼓嘴唇，忽然想起那个至今都不知道的八卦。
　　杨乐跟韩征，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
　　她收回目光，就见刘琦冲韩征问：“怎么样，修改方案想出来没？”
　　韩征也看到杨乐了，并把程蔓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末了勾唇对刘琦一笑：“哪那么快，待会先打球缓缓，大家都想想方案怎么改。”
　　刘琦被他那眼神勾的一个激灵且有些莫名其妙。
　　程蔓心说你可真有闲心！
　　她喝完了那杯果汁，百无聊赖地等着其他的三个人，心想一会儿他们打球她就回寝室了。
　　哪知道临走的时候韩征在她耳边低声问：“还要不要听那个闲事？”
　　程蔓掀眼皮瞧了他一下，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呼之欲出。
　　韩征唇角一弯，跟她一起走出去。
　　其他人很识趣的同他们保持距离。
　　程蔓以为他会主动开口跟她娓娓道来，但是没有，途中韩征同学只是跟她越贴越近，气定神闲地走程蔓的路，挤得程蔓无路可走。
　　最终被挤到路边的程蔓决定先开个头，为了不显得自己太急切，没有单刀直入，眼睛转了一圈随口就问：“刘琦这个人怎么样啊？”
　　韩征抿唇：“你替别人问还是自己问。”
　　程蔓：“别人。”
　　韩征的眼神软下来，话锋一转：“我这个人挺容易相处的，一般情况下都比较……”
　　程蔓以为他弄错了，打断他说：“没问你，问的是刘琦。”
　　“我知道，”韩征笑着说，“没人替你打听，我只好亲自讲给你听啊。”
　　程蔓：“……”
　　逮着机会就聊骚，还有没有吃瓜群众最基本的八卦素养了！
　　他们午饭吃的早，此时恰是正午时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程蔓脸颊泛红。这样的场景让韩征有种错觉，好像他们之间对话不过是情侣之间的任性斗嘴。刹那的怔忡，他缓缓抬手，想摸她头顶的软发。却不料程蔓下一秒警觉地抓住衣领，后退两步，满脸戒备地瞧着他。
　　韩征笑：“你怕我啊？”
　　“我不怕你，但是你已经抓坏我两件衣服的领子了，”程蔓说着又后退两步对他拱手抱拳，“为了不搭上第三件衣服，这位兄台，八卦我不听了，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程蔓说完撒丫子就要跑，无奈韩征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用胳臂肘揽住她的脖颈，将其夹在腋下。
　　“额……”程蔓扒拉着他的胳臂挣扎无果，转而用手抽他的胸前，“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到底在干什么！”
　　“调戏良家妇女啊。”韩征十分稳重地回。
　　这是个什么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程蔓被他圈地满面通红，抬脚准备踩他，忽然感觉脖颈一轻，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咳咳咳咳咳，你这是，你这是……”程蔓弯腰捏着喉咙咳嗽，一边想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谋杀亲妻。”韩征贴心地讲。
　　程蔓：“……”
　　还有完没完了！什么叫给个梯子就往上爬，程蔓今天算是见识了。她眯着眼睛看韩征，他皮肤本来就白，被午后的阳光这么一照射，一张脸就跟个反光板似的那么晃眼，竟然令她看不出神色。
　　“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要这样动手动脚！”程蔓皱着眉警告他。
　　对视也是一种角力……
　　过了一会儿，还是韩征幽幽开口：“程蔓。”
　　忽然被他这么正经一叫，她心中一凛，继而挺直腰板：“嗯？”
　　“你见过那种人没有？”
　　“哪种？”程蔓脱口而出又顿了一下，为啥这对话听起来这么耳熟？
　　“就是很直白、很热情，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就想摸一摸、搂一搂、最好还能亲一亲的那种？”韩征一本正经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
　　程蔓：“……”
　　你上辈子是慕容复啊？！
　　斗转星移功夫练得很不错啊！
　　她智商停摆，嗫嚅半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他们站的又是教学区和宿舍区的交界，有同学三三两两地结伴往寝室楼去，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本来也没什么，但韩征实在是太惹眼了，三五分钟功夫已经有人开始站在圈外围观了。甚至还有人小声地叫“男神”。
　　程蔓心说花痴什么，你们的男神有多流氓你们知道吗？！有深刻的认识吗？！什么人都叫神，你们把如来佛祖的位置放在哪里？！
　　她进行心理活动的时候，韩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最后看得她耳根开始发红，在阳光的照射下要滴出血似的。
　　差不多得放她走了，韩征这么想着，目光又在她的脸上巡梭了两下，看得程蔓浑身发毛。刚准备开口，被他打断：“没事了，你走吧。”
　　程蔓简直要被他那种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般的表情和语气给气死了，原地呼哧了半天才憋出三字：“……大流氓！”
　　说完之后，赶紧逃命。
　　韩征倒是没反驳，只站在原地单手插入口袋，直到目送她跑过转角不见了人影，才收回目光往篮球馆走去。
　　程蔓回寝室睡了个午觉，醒来拿手机看时间又瞧见M10，决定去图书馆看书寻找灵感。
　　她在知识的海洋畅游了很久，晚饭都忘了吃。
　　晚上8点钟的时候陈能武在D5群里发了条微信：“哥几个有什么灵感吗？”@全体成员。
　　程蔓想他们几个男生一直都在一起，这句话应该是变相问她的，于是拿手机随手拍了一下自己的桌面发过去，表示自己也努力了，并下附：“暂时没有。”四个字。
　　赵磊和陈能武在外面买宵夜，倒是在寝室改图的韩征先看到她发的照片，随手点开放大，可以瞧见桌面上摞的像小山一样的书，维特鲁威《建筑十书》，李诫《营造法式》，柯布西耶《走向新建筑》……
　　韩征一边看手机一边抬手干搓了一下脸，笑了一声。下一秒便发现她摊开放在桌上正在看的那本也密密麻麻全是字。
　　感谢苹果手机的高清像素，他顿了一秒，继续放大。
　　那本书的右上角赫然四个字：七根凶简。
　　韩征：“……”
　　他放下手机，看着电脑继续改图，改着改着不经意就把搜索引擎打开搜了一下“七根凶简”，并大略浏览了一下百科，以及作者简介。
　　越看眉心越皱，最后掀起的折子都能夹死苍蝇。
　　正看着的当口赵磊和陈能武拿着羊肉串回来了，赵磊进门先瞥眼一瞧他的电脑屏幕，发现不是图纸，干脆凑近扎头扫了两眼，手随即就落在韩征的肩上，嘴巴一歪调笑：“哎呀我去，韩总你最近这画风是不是越跑越偏了，该不会是得病了吧？”
　　陈能武也过来凑热闹，看了看电脑上的小标，又上上下下审视韩征：“我看像！”
　　赵磊斜睨了陈能武一眼，又抬手摸摸下巴：“什么病呢？”
　　陈能武赶紧地一唱一和下定论：“还能有什么病，这症状不是神经病就是相思病呗，哈哈哈哈。”
　　“对头，哎呀，”赵磊一边说一边拖着椅子过来坐到韩征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感慨，“本来呢我还是挺忿忿不平的，觉得那些女生都是眼瞎，放着哥这种体贴细心、大方专一、玉树临风，又急于求偶的超级大暖男不要，非得搬老韩这块破砖，现在看到这一幕，我算是心平气和了……”
　　他说到这里对着陈能武扬了扬眉。
　　陈能武立刻会意，捧哏问：“为什么呢？”
　　“因为老韩这块砖垒不上程蔓那面墙，哈哈哈……哎呀我去！”
　　他笑到一半立刻卡住，旁边的韩征人虽然还看着电脑屏幕，手已经毫不留情地掐上了赵磊的脖子。
　　韩征：“是不是想死？”
　　赵磊：“必须不是。”
　　陈能武：“有话好说，不要动粗。”
　　韩征：“那就把吃的放下，人快滚。”
　　赵磊：“好的，你放开小的，小的马上滚出银河系。”
　　陈能武：“能不死你，当自己是卫星啊！”
　　赵磊：“不，我是火箭。”
　　韩征冷哼：“去掉哪个‘火’才对。”
　　赵磊：“……”
　　陈能武：“箭，好贱。”
　　电话铃响了，韩征还是没有松手，赵磊皱着眉去扒拉他的手。
　　“别动！”
　　韩征严肃起来很吓人，赵磊被他呵的一个激灵，立刻静止。
　　韩征对着自己握住赵磊脖子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又揉了两下。
　　赵磊：“……”
　　半晌韩征终于放开，勾唇笑了一下：“我想到了。”
　　陈能武兴奋地赶紧凑上去：“什么？”
　　韩征对着电脑重新坐好：“咱们的设计怎么改。”
　　“有主意就是有主意了，”赵磊松了松领口，喘息了一会儿才接着吐槽，“能不能一气把话说完啊，吓死老子了，搞这么大阵仗，还以为你要劫个色！”
　　不说还好，话音刚落韩征就斜睨他一眼，缓缓抬手把袖子往上撸了撸，人还没动，赵磊却吓得“嗷呜”一声先跑了。
　　

☆、第 5 章

　　经过一番折腾，韩征的第二套设计方案很快出台，草图发到微信群的时候程蔓不禁拍案叫绝。他的思路是将原本的“游龙”竖起来，绕着银杏树盘旋而上，空间越往上越大，像是一个倒放的海螺，如此一来，不仅造型美观，还巧妙地避开大树的枝杈部分。
　　韩征的快图能力本就很好，为了他们几个后期工作好接手，手绘图又画得特别细致，顺手连连接件的细节图都出了，图上的建筑跟银杏树相辅相成，建筑的“软”“曲”和银杏树的“硬”“直”的特色互为对比，不但解决了需要保留银杏树的难题，还将这棵百年老树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令人叹为观止。
　　主案图一出，程蔓他们的工作就要跟进，那段时间她起床后，不是画图就是在去画图的路上，上课只挑会点名的课，还常常点了名就溜，晚上宿舍快关门了才回寝室，偶尔夜深宿舍熄灯后，还要在走廊的灯光下加班画图。忙活了十来天，终于将手头的任务结束，再跟赵磊、陈能武他们的图纸一起汇总，打印、装订、一遍一遍地跟刘琦对细节，做演示动画，案子交上去的瞬间，有种瞬间脱力的感觉，韩征他们叫她吃饭都推了，回到寝室大睡了一整天。晚上十点多快熄灯前才睁开两眼，翻了个身炯炯有神地看着对床的何苑。
　　何苑在床上看小说，不经意对上她的眼，差点连人带书翻到地上去，恍过神来才合上那本少女漫画磕栏杆骂：“你醒了说句话行不行啊！这么一弄，姐姐差点魂飞魄散了！”
　　程蔓刚醒，脑子还没转过弯，在床上蠕动了两下问：“几点了。”
　　话音刚落，四周变暗。
　　对面男生寝室很快传来狼嚎的声音。
　　程蔓：“我睡了好久啊……”
　　“对啊，不过你参加个比赛而已，很难吗？怎么看你这天天累得跟二百五似的，是不是他们那帮欺负你啊？”何苑说到这里磨刀霍霍地道，“欺负你告诉姐姐啊，姐姐替你出头。”
　　程蔓笑：“没有！大家的工作量都差不多。”
　　“这还不叫欺负？男女有别，女生少做点天经地义的啊。”何苑扬声道。
　　“我不觉得，”程蔓说，“让我少做我才觉得他们看不起我……特别是那个——刘琦！”
　　每次看到她都没什么好脸色，工作起来就变□□包，一戳就炸。有几次她对他的设计有异议，刘琦跟她吵架那架势，别提了，给他一把桃木剑，他分分钟就能降妖伏魔。
　　“哎！”何苑来兴致了，“你不提这茬我都快忘了，这都多少天了，要没要到联系方式啊你？”
　　程蔓撇嘴：“敢情你都忘啦，早知道不提了。”
　　何苑瞪大眼睛：“怎么说话呢，前些天我那是心疼你，不想打扰你。反正现在你活儿也干完了，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催你了。”
　　程蔓不吃她这一套：“得了吧，我一眼没注意，你又看上十好几个吧？你自己说说你从开学到现在觊觎过多少个男的了？得亏我们是理工科院校男生多，你要考上个师范学院你得寂寞死。”
　　“那怎么啦，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犯法，放火犯法，诈骗犯法，花痴又不犯法！再说了，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考师范，我的五年规划是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在没遇到合适的对象之前，必须秉承‘遍地撒网，重点捕捞’的原则，你知道不？”
　　程蔓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哟，你这还有规划，还有原则呢？”
　　“那当然啊，你还是对我了解太少，姐姐心思缜密着呢，我告诉你啊，姐姐不但有原则，还有五年规划，十年规划！”
　　“那请问刘琦同学在您哪个规划里呀？”
　　“刚刚被列入十一五重点规划！”
　　程蔓：“……你这政治学的，就靠掰了！首先，你知道十一五是啥意思吗？”
　　“不是掰，真的，”何苑躺回去，对着天花板掰指头，“我的理想就是毕业之后就结婚。但是也不能捡着随便一个人就结吧？那得先培养感情，要培养感情，就得先有目标。那目标也不是一下子就有的啊，得找啊，你看看咱学校这茫茫人海，你看得顺眼的，别人看你不顺眼，别人看上你的，你又看不上，所以得放宽时间去寻，得找，看见好的、顺眼的那就得勇往直前啊！不然我这五年规划就得泡汤，那我十年规划就跟不上趟了！”
　　“这么严重啊！”何苑平时大大咧咧的，如今这么神转折来这一出，程蔓听得云里雾里的最后感慨，“没想到你这么传统啊！”
　　何苑倒是觉得没什么：“我妈就这么传统啊，要不然怎么大一就押着我去相亲呢，她和我爸就是上大学时候认识的，从结婚一直到现在都特别幸福，所以自然而然觉得我要是在大学找到合适的人，也会那么幸福的。”何苑喜滋滋地说完，又随口问程蔓，“难道你都不想恋爱的吗？”
　　程蔓不假思索：“不想。”
　　“为什么啊？”何苑奇怪。
　　程蔓在暗夜里眨了眨眼睛，暑假里发生的事又袭上心头，她翻了个身闷闷地说：“我爸我妈不幸福。”
　　“不是吧，你来上学的时候不是你爸爸妈妈一起来送你的吗？”何苑说完了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嘴太快了，于是又补救说，“再说了，又没人规定，爸妈不幸福的，子女就不幸福，你要相信你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
　　“得了吧，”程蔓打断她干笑了一声说，“我连我爸都不信。”
　　虽然认识不算太久，但毕竟也是朝夕相处，何苑还是第一次听到程蔓用这种语调说话，语气里带一点讽刺，带一点无奈，然而更多的是负气，她一时之间有点断片，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程蔓不知道又想起什么，自顾自地重复：“反正我不想恋爱，也不想结婚。想不上贼船，就别惦记着出海，这样就永远不会被淹死了。”
　　“那小孩呢，”何苑有点天真地替她犯愁，“咱们国家非婚生子不给上户口吧？”
　　“也不要小孩！”程蔓说。
　　夜深了，走廊里的吵吵闹闹也逐渐结束，室内寂静的可怕，大概是被程蔓突然这么一堵，何苑也不吭声了，渐渐呼吸沉稳，程蔓一度以为她睡着了。
　　哪知就在她准备翻身之际，何苑忽然又叫她的名字：“蔓蔓。”
　　“嗯？”
　　“好姐妹，一辈子！你要是真的不想结婚生孩子没关系的，以后我生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等咱们老了，让他照顾我们！不够我就生两个。”
　　不同于平时，隔着这么深的夜色，程蔓都听得出何苑的语调很认真。
　　她自认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但这番话居然让她眼底发热。
　　周遭一片静谧，程蔓翻了个身。
　　她久久没说话，以为何苑睡着了，谁知道又开口，这回带点小抱怨地说：“你怎么不说话，你都不感动吗？我自己都感动了。”
　　程蔓就着这话，笑了一下，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撑着精神回应：“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你怎么老诈尸啊？还学人家煽情！”
　　对床的何苑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程蔓这才挺不好意思地用被角撩起来盖住眼睛蹭了两下，全棉的布料就湿了那么一小块。
　　参赛的事情告一段落，课就要好好上了。
　　不出所料的是，在他们都出席的一次马克思主义哲学课上，程蔓、韩征、陈能武、赵磊、刘琦被特别点名，梅老师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地痛斥他们这种大一开学就逃课，不学无术，目无校规，不尊重师长的行为之余，还在开始讲课前意犹未尽、痛心疾首地狠狠剜了程蔓一眼，瞪得程蔓心领神会，拼死忍住冲动才没有当场以死谢罪，取而代之的是整整三节课连带课间都坐在位置上认认真真地研读课本。
　　韩征整场都在撑着头看程蔓那种脑袋上恨不得系个红布条的模样，简直要败给她了。
　　下课铃终于响了，程蔓呼出一口气扣上课本，准备收的时候被韩征伸手按住。
　　经过这么久的合作，韩征如此这般厚颜无耻也不是第一次了，程蔓发现自己对他这种轻浮的态度无奈的同时，竟然有些微微习惯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程蔓这么想着，立刻拿出气势，斜睨他：“你又干什么？！”
　　韩征微笑：“你这本书借我看看。”
　　程蔓皱眉：“你自己没有吗？！”
　　韩征装无辜：“跟你的肯定不一样。”
　　程蔓怒了：“胡扯，都是学校发的！我的还能是天书？！”
　　韩征看着她，觉得她眼里那种欲盖弥彰的小火苗可爱极了，于是扬眉，笑容更深，左脸的酒窝浓得能滴出水来，用一种带着些许诱哄的语气催她：“你就借我看看呗，你都盯着看三节课了，我想看看里面是不是已经长出了花来了。”
　　耍起赖来还没完了！
　　程蔓不耐烦地从他手底下大力抽出课本，站起来低声对着他吼道：“我这儿不接待荷尔蒙泛滥的男人，你，要耍帅一边去！”
　　韩征抬眸，一双凤眼弯起好看的弧度：“你也觉得我帅？”
　　程蔓：“……”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吗！一天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不好受是不是！自恋狂！
　　腹诽刚结束，斜后方赵磊立马打了个雷震三声的喷嚏。
　　程蔓：“……”
　　“蔓蔓你怎么那么慢啊！我看你就是名字起得不好！”何苑下课就冲出去上厕所了，再出来发现程蔓居然还在原地磨蹭，她刚抱怨完就发现了程蔓旁边的韩征，瞬时变脸扬手热情招呼：“嗨——”
　　韩征同学从善如流，拿出跟他颜值相当的热情对着何苑招招手。
　　本着绝对不能舍弃可以近距离看帅哥的任何机会，和宽广到足以容纳任何类型帅哥的博大胸怀，何苑颠儿颠儿地就跑过来把头凑到程蔓的胸前问韩征：“大帅哥，扣着我们蔓蔓的书干嘛呢？”
　　韩征笑了笑，十分坦然地回了她一句：“不是为书，是为人。上课没看够，舍不得放她走。”
　　何苑抬眸，打眼就瞧见程蔓通红的耳根子。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她这还是第一次跟韩征面对面，在他说完之后立刻递给他一个“哎呀妈呀，大兄弟你太有眼光了”的眼神。
　　韩征马上会意，随即甩回来一个“那是自然”的表情。
　　于是两人隔着一个程蔓，用了不到十秒钟时间决定狼狈为个奸，一起吃个饭。
　　程蔓：“……”
　　“韩大帅哥，叫上你们班那个刘琦呗？”何苑最后说完，用犀利的眼神镇压了程蔓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我不去”的诉求。
　　韩征没二话，立刻打电话给宿舍的其他三个人。
　　为了方便起见，韩征把吃饭的地点订在学校附近的“乐兴”，这是一个集自助餐、KTV和游戏于一体的中型娱乐场所。
　　人很快聚齐了，刘琦出现的最晚，但信号最为明显。因为当时何苑正对着大屏幕声嘶力竭地唱那首简单粗暴的《死了都要爱》，在刘琦推门的第一时间就跟音响信号被干扰电似的，婉转了一下收了声。
　　刘琦在发现了室内还有两个女人之后，满脸“握草”地找了一个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仿佛随时准备逃生。
　　程蔓看着觉得搞笑，回头想观察何苑时，韩征特大号的俊脸便适时映入眼帘。
　　“……你又干什么？！”
　　“你的脸上有一根睫毛，”他躲开她的袭击，身体稍稍往后撤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她的左脸。
　　程蔓直接在自己脸上恶狠狠抹了两下，刚想收手，瞬间又被他掐住下巴。
　　？？？！！！
　　这位大少爷，你是不是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程蔓想反抗，可此时屏幕上五颜六色的光映在他脸上，竟然展现出一种奇异的虔诚来。没待她反应过来，韩征已经抬手成功从她的脸上捏下来一根睫毛，放在指尖递到她眼前：“喏。”
　　真的是一根睫毛唉。
　　程蔓垂眸看着他的指尖，默然有种被吃定的感觉。
　　那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正想说什么，却被刘琦当头摔下来的话筒惊到了，她抬头看，刘琦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眉宇间满脸不耐地对韩征吼：“你特么招来的，你自己招待！老子不伺候了！”
　　说完就甩门而去。
　　原来话筒是何苑塞给刘琦的，想哄他跟自己唱情歌。
　　何苑当然知道刘琦的脾气是冲着她的，于是噘着嘴暂停了音乐。
　　包房里安静下来，陈能武跟赵磊玩骰子的声音随即凸显：“啊哈哈哈哈，老赵，你今天好衰啊！唉？咋没人声儿了？”
　　怎么没人声儿了，你不是人啊！
　　韩征没动，程蔓有点认命的越过他去拿那只被抛弃的话筒，生平第一次恨自己胳膊短，刘琦扔得有点远，空间局促不好站起来，她趴着够话筒的时候几乎是贴着韩征大腿的……
　　这时候他倒是不主动了！
　　程蔓把话筒握在手里的时候抬眼就看见韩征在笑，随即恶狠狠地对他挥了挥拳：“看什么看，没见过胳膊短的啊？！”
　　韩征才不生气，笑眯眯地凑过来问：“你怎么连凶巴巴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程蔓装没听见。
　　认识韩征之后，校园里关于他的传言也依然没有停止过，什么高冷啦，对女人不屑一顾啦，目中无人啦……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感受到？
　　此时此刻，很想跪求韩大少从此在她面前装13……
　　被刘琦这么一闹，何苑也不唱了，最后干脆放了原音开始加入赵磊和陈能武的行列玩骰子。规则十分简单，点数最少的那个人往脸上贴白纸条。他们全部加入时，赵磊已经贴成一只炸毛的狮子了。何苑为了见刘琦，来到KTV之后还特别上厕所补了一回妆，现在刘琦不在了，但贴条这种影响妆容的大事她的内心依然是拒绝的。于是跟大家打商量：“已经这样了，咱们就别贴条了，玩点更俗的呗？”
　　赵狮子头一双泪眼从白条的后面感激地看着何苑：“女神！”
　　陈能武好奇地问：“什么更俗的呀？”
　　何苑笑：“真心话大冒险！”她说着撸起袖子，扫视了其他的三个男生一眼，“我的问题可都是针对刘琦的啊，你们几个都稍稍准备一下。”
　　程蔓：“……”
　　别人都表示没有异议，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下一下摇骰子的韩征身上。他微微挑眉：“OK，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先赢了我再说。”
　　程蔓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环境可以培养出韩征这种气定神闲、不可一世、臭屁到海角天边的绝世态度啊！
　　然而他真的没吹牛。
　　只要是对何苑，他把把都投出最大点。
　　只是苦了程蔓，都快被何苑卖完了！
　　韩征：“程蔓为什么不唱歌？”
　　何苑：“你听她唱一次这辈子都不想再来KTV了相信我……”
　　韩征：“程蔓有没有男朋友？”
　　何苑：“她家养的狗都是母的！”
　　韩征：“程蔓有没有前男友。”
　　何苑：“她连前男友面膜都没有！”
　　韩征：“程蔓对我的评价。”
　　“评价啊……”何苑顿了顿，十分小心地问：“说你身体虚才不参加军训，算吗？”
　　赵磊当时刚喝了一口啤酒，闻言“噗”的一声直接将液体全数喷到了对面陈能武的脸上。
　　陈能武：“……”
　　赵磊强忍着笑：“这啤酒好喝我分你点……”
　　陈能武一脸嫌弃地抹了一把脸：“我谢谢你啊！”
　　灯光下韩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程蔓一看情势不对，扑上去拖着何苑就想跑，可惜被人率先攥住手腕，无力挣脱。
　　还是刘琦同学聪明啊，距离门口近的位置那么有用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程蔓。”韩征靠近了，声音几乎就在她耳边。
　　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耶稣基督真主安拉……
　　谁能救救她！！
　　“我身体虚？”
　　“唉……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我身体虚？”
　　“何苑其实是疯了你知道吗？她瞎说的……”
　　“我身体虚？”
　　“你的问题我听到了，可以不要再重复了吗？”
　　韩征又笑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堪堪靠了过来，嘴唇几乎贴上了她的侧脸。
　　太亲密的动作，程蔓直接忘了该怎么反应了。
　　“我身体虚？”她的耳朵分明能够感受到他嘴唇温柔的质感，半晌他哼笑出声问出下半句，“你试过吗？”
　　次日清晨，何苑将醒未醒之际闻到一股子怪味。
　　涩涩臭臭的，搞得鼻子有点痒。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脸上贴着一张A4纸，拽下来一看，上书三行大字：“通敌叛室，卖友求荣，罪不可赦。”落款，King of 505。
　　何苑：“……程蔓你咋不上天呢！还King of 505！女的是Queen，是Queen好不好？！你英语四级还想不想过啦？！”
　　室内无人应答。
　　何苑爬下梯子转了一大圈，推断程蔓应该是去上课了。其实没喝多少酒，但是架不住她酒量太差，坐在板凳上半天，开始抱着脑袋“哎呦”地叫，顺便好好想想自己的罪名。
　　起先跟韩征玩游戏的时候她已经有点喝醉了，但那时候还好，也就是行动迟缓，脑子是清醒的，不至于断片儿，片刻就把昨日“卖友求荣”的细节都想起来了……
　　心虚的她，立刻拿起笤帚开始打扫卫生。程蔓回来的时候，寝室窗明几净、整洁卫生，地面明晃晃可以照见人影儿。
　　何苑冲上来抱住程蔓的腰：“尊上！您回来了！还给小的带了午饭，臣妾感激涕零！”
　　程蔓费力拨开她的手：“叛臣贼子，勿近朕身！”
　　何苑拱手：“关于那件事！尊上！臣妾可以解释！”
　　程蔓斜睨她：“朕自己难道没有眼睛吗？！”
　　何苑：“法治社会，臣妾申请上诉。”
　　程蔓：“驳回。”
　　何苑：“那我求情起义！”
　　程蔓：“镇压！”
　　何苑：“算了，我还是先吃饭吧！”
　　说罢从程蔓手中抢过饭盒打开韭黄炒鸡蛋，洋葱炒肉丝，不喜欢，换一份，同样的菜色。
　　“我从这份菜单里已经感受到你浓浓的恨意了！”何苑说，“作为姐妹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将这些菜下咽？”
　　程蔓奸笑：“活该！食堂大厨贴出的今日新菜是韭菜炒月饼，要不是看在一点姐妹情分上，我早给你打那个菜了！”
　　何苑“哼”了一声，拿了筷子十分嫌弃地拨开韭黄挑鸡蛋：“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恨我。我就记得韩征亲你来着……”
　　“瞎扯什么？！”
　　何苑一惊，又认真沉思了一下：“真的啊，除非我眼瞎。”
　　程蔓冷笑：“你就是眼瞎。”
　　“哎嘿！不对哦！”何苑把饭盒一推，拖着板凳坐到程蔓身边，“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我看人家韩征可不含糊啊，问来问去全是关于你的问题，明显是要追求你吧。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啊？啊？啊？”
　　程蔓：“同学，你有病，该吃药了。”
　　何苑：“不要转移话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程蔓不说话，三口两口扒完饭，垃圾处理完毕，爬上床睡午觉了。
　　何苑：“……我就随便一问，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程蔓翻身，脸埋在枕头里，脑海里却全都是昨晚韩征凑上来说话的样子。
　　太近了，浓烈的气息铺天盖地一般，浑浊的酒气混合着清淡的肥皂味，居然也能够很好闻……
　　他说话的时候，又阴险又狡诈，但却是笑着的：“我身体虚？你试过吗？要不要试试呢？免费的，随时恭候……”
　　程蔓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在心里暗骂。
　　流！氓！
　　大！流！氓！
　　再翻身，冷不防又听到对床传来何苑风凉地声音：“蔓蔓，你的内心独白太吵了啊，我都听见了。”
　　程蔓掀开被子瞪她：“滚！”
　　何苑坐床上摆出吃瓜群众标准围观脸：“哈哈哈，别害臊嘛，郎情妾意，落花流水，男大当婚，你就嫁了呗！”
　　“说了不谈恋爱！你都当成耳边风了是不是？”
　　“只我知道不行啊！你得跟韩征说去啊！”
　　“怎么说？人家也没正经八百说要追我啊？难道说我冷不丁地把人找出来说‘你能不能别喜欢我了？’”程蔓顿了一下，想到自己曾经撞到他“壁咚”别人的场景，幽幽地说，“他也许就是那样的人呢？”
　　“嗯？”何苑挑眉，“哪样的人啊？”
　　程蔓咬牙切齿：“薄性滥情，到处放电。”
　　何苑奸笑：“为什么我从你的话语间听到一股子少女怀春的酸味？据我所知你的家乡不产醋啊？”
　　“何苑？”
　　“嗯？”
　　“你不止瞎，嗅觉也失灵了！”
　　何苑不怀好意地笑：“你不要学那些玛丽苏电视剧女主角，嘴上说着‘我不要，我恨你，你滚开，’，最后结局怎么样？说时迟那时快的就跟男主角滚上了床单。”
　　程蔓冷笑：“你确定你看的是玛丽苏连续剧而不是小黄书？你把伟大的广电放在哪里？！你说的那种过得了审吗？”
　　“哎呀，其精神内核都差不多啦，”何苑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刷微信，“咦？这个D5是什么玩意儿？”
　　程蔓：“这是我们五个做设计的群啊？嗯？你进去了？”
　　何苑颔首：“嗯，哎妈我好爱韩征同学，你看看人家！蔓蔓！你看看人家！直接把我拉到群里！这是什么样的情商和智商！哈哈哈，刘琦！你还跑得掉吗？？”她张牙舞爪地笑着笑着忽然停顿，严肃地看着程蔓：“蔓蔓！”
　　“嗯？？”
　　何苑目光炯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程蔓紧紧抱住被子：“你想说什么？！”
　　“你看，我追不上刘琦就结不了婚，结不了婚就生不成孩子，那样我爸爸妈妈就会伤心。所以为了孝顺，我要再次背叛你了！不不，等一下，如果有需要，我还有可能把你拱手奉上给韩征。”
　　程蔓：“你还真是毫无保留啊！”
　　何苑：“作为室友，你要理解我啊。电视剧里的台词怎么说的？哦，‘蔓蔓，如果没有刘琦，我也许会窒息的！你不能眼睁睁地看我去死吧？’”
　　一言不合，何苑就又演上了。
　　程蔓冷冷地看着她：“如果这样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去死吧……”
　　此时的韩征，人在篮球馆。
　　一场比赛打完，大家直接躺在地板上休息。
　　赵磊划拉手机：“哎呀我去，这‘大王叫我来巡山’是谁啊？”
　　陈能武：“谁啊？”
　　赵磊“啧”了一声：“你这个群主能不能负责一点，闲杂人等进群都不知道！看D5群。”
　　“这不是打球嘛，”陈能武点开那人朋友圈，慢慢翻下去，找到照片，“这不是嫂子的闺蜜吗？挺好看的，何苑？”
　　“哦，喜欢大琦那个？”赵磊眯着眼睛看照片，“不错啊！腿长腰细，就是胸……嗯，胸前可以的话再加二两饺子！就完美了！谁拉来的？程……”
　　“我。”韩征刚刚洗了脸，慢慢走过来，白色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搭。
　　赵磊瞪大眼睛看着他：“平白无故的，你有什么企图？快说！”
　　韩征笑，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想看戏！”
　　赵磊感慨：“刘琦同学交友不慎啊。”
　　“不敢当，”韩征道，“都是为了兄弟的幸福着想。”
　　陈能武嗤笑：“说的那么好听，老狐狸还不是为了多罗列一个可以调戏良家妇女的理由。”
　　“不，”韩征说，“那是‘我家妇女’，在激烈的家庭内部矛盾中，调戏，也是一种情趣。”
　　陈能武：“……这话的无耻程度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了。赵磊，你上！”
　　赵磊放下手机：“小陈啊，你不要这样剥夺我们韩帅YY的权利好不？哎呀，一想到我们老韩也有被嫌弃的一天，我这个心情就莫名的很快活。”
　　“那你快点活，”韩征冷笑，“因为很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说着就抬脚朝赵磊的肚子踩过去。
　　赵磊一边在地上翻滚一边按住微信语音键：“程蔓救命，你们家韩征要谋杀室友啦！”
　　程蔓很快在群里回复：“死得好，死得其所。”
　　赵磊泪目：“你跟我们老狐狸，真特么是天生一对。”
　　陈能武抱着肚子笑疯了：“老赵你安心的去吧，后续有什么大事我烧纸通知你。”
　　赵磊：“……”
　　差不多要吃晚饭的时间，他们才离开篮球馆。
　　赵磊的那条呼救微信是在群里发的，韩征在回去的路上，戴上耳机，重复听了好几遍。
　　每一次，唇角都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走火入魔似的。
　　只不过取悦他的那句话，并不是她对赵磊的落井下石，而是她肯承认“你们家韩征”这个头衔。
　　以那个丫头的性子，应该是不经意的吧？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他开心很久了。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好像不管对方做什么，都会令你心生怜爱。
　　愉悦在心里扩大，目光扫过前方女生寝室楼，看见一个伙计拿着一大捧鲜花呆站在楼下。
　　韩征以前非常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现在却有点明白那种心理了。
　　但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发现那个男人正慢慢地朝着寝室楼大门迎过去，而走出来的女生是……
　　程蔓？！
　　程蔓揣着口袋神色疏懒地走出来……
　　看到自己班班长拿着一大束花迎着她走过来，大概是因为被花束当着眼睛，脚下绊了一脚，差点当场跪了。
　　程蔓：“……”
　　又不是过年您干吗行这么大礼啊！
　　好在班长很快反应过来，稳住身形继续朝她走。
　　晚饭时间，女生寝室人来人往，程蔓盯着他手里那束冶艳的香水百合有点发懵。
　　那花的气味远远飘过来，真的不太好闻。
　　程蔓远远地站住，还没走近就返身往后面移动。她不是傻子，看这阵势大概知道班长想干什么。这里太多人了，被人那样围观她有点受不了。
　　班长大概也意识到了，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寝室楼后面比较偏僻的位置，旁边一排分类垃圾桶。
　　站定了，班长又开口：“程，程蔓同学……”
　　“啊？”班长也挺高的，程蔓仰头看着他，觉得自己应得有点傻，但好像也找不到更好的反应语了。
　　“这……这个给你！”班长说着，双手握着那束花，朝前送。
　　因为双手拿着花，所以他没办法去托一托那副快要挂到鼻尖上的眼镜。但依然看得出，其神色之庄严肃穆……
　　程蔓有瞬间的失神，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班长他……姓张还是姓李来着？
　　“程，程蔓同学，这个是我送给你的，其实我喜……”他重复着又把花向前伸了伸。
　　想起来了，姓张！
　　张雷。
　　程蔓深呼吸，有点头疼。她从小到大都是假小子，没怎么应付过这种场面，斗争经验贫乏到可耻。
　　还没想出下一秒该摆出什么表情，她已经被人扯着领口扯向旁边，另一只手横到她眼前，劈手夺班长手里的花。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班长满脸通红地看着那人：“喂！”
　　韩征一手拿着花，挡在程蔓面前。双眉紧蹙，唇角却牵扯了一抹笑意。
　　三人对峙，场面就更尴尬了。
　　这会儿程蔓也顾不得自己的衣领了，默默地抱起手臂。
　　这天……莫名有点冷啊……
　　好像得说点话……
　　但是说点什么好呢？
　　“百合啊。”韩征开口了，尾音拖得有点长，脑袋微微地后撤，说着又瞟了程蔓一眼，清清淡淡地说，“可以啊！”
　　轻飘飘的三个字，砸在人心上似的。
　　程蔓莫名就有点心虚……但她凭什么要心虚啊？！
　　下一秒迎着韩征的目光瞪回去，两人对视的一秒钟，交换海量信息……
　　片刻，韩征收回目光看着张雷：“想追她？”
　　口气冷冷的。
　　大概没想到会遇到韩征，张雷被问住了，脸上有微红的颜色慢慢上涌，卡壳了半晌才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啊！”然后又问，“不可以吗？”
　　程蔓心说我还杵在这儿呢，你问他算怎么回事？！
　　韩征并不正面回答，而是一双眼睛扫过程蔓，又回到他脸上，和蔼可亲地一笑：“可以，在我后面排队。”
　　韩征太引人注目了，来来回回的人还是好奇地朝着这边望过来。
　　虽然光线很暗，但还是可以看出他的脸红得越发厉害，他看了看韩征，目光又重新看着程蔓，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
　　“要不，”韩征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点，“决斗也可以。”
　　

☆、第 6 章

　　都不知道怎么送走张雷的，看着平时意气风发的班长大人那样狼狈离开的样子，他脸上的神情，和转身后的背影竟然令程蔓心生怜悯。张雷看她的眼神，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也许是她的错觉，毕竟对方是第一个捧着花跟她告白的男人。
　　程蔓脑子有点空。
　　“你这个追求者，心理质素不太行。”韩征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程蔓落井下石，“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程蔓听了这话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了，无法控制地用一种匪夷所思地语气质问他：“你都要找人家决斗了，还指望人家临走时候跟你说声谢主隆恩吗？普希金！”
　　“我怎么会是普希金？决斗我不会输的，”韩征顿了顿，唇角一勾又说，“况且他要谢，也是谢主不杀之恩。”
　　程蔓瞪他：“暴力威胁同学，你还有理了？”
　　夜了，路灯齐刷刷地亮起，他们站在角落，所以只能借到一点点明亮。她的发在那抹光明的映衬下显得毛茸茸的，鬓角卷起来很温柔，看得韩征心里痒痒地，很想上手揉一揉。手都抬起来了，又握成拳放下。
　　程蔓的脾气吃软不吃硬，他刚刚掐了她一朵桃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最后韩征也只笑一笑，俯身凑近看着她的眼：“生气啦？”
　　程蔓最怕他这样，直接伸手摁着他的额头推：“你走开！”
　　她手心很软，韩征喜欢那触感，不躲就算了，额头竟还就势往她的手心里顶一顶。
　　他的皮肤在男生里面难得的好，细腻光滑。顶住她掌心的瞬间有麻麻的感觉，顺着手掌的纹理传到身体的深处，在心脏的周围缠绕，莫名箍住心脏，令其紧缩了一下。
　　程蔓蓦然放开手。
　　完蛋了，她刚刚竟然莫名有种心颤的感觉。
　　“行！”他分寸拿捏的极好，不再得寸进尺，只爽快地应着又把那束花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个还要吗？”。
　　太浓烈的香气，程蔓下意识地蹙眉。嘴上却不饶人，伸手过来接：“什么叫还要吗？本来就是我的！”
　　指尖才刚刚触碰到包装纸而已，花朵在她的眼前虚晃一招，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抛物线，没入旁边巨大的蓝色的垃圾桶。
　　程蔓：“……”
　　韩征直起腰背，掸了掸手又凑到她脸侧：“想得美！”
　　韩征这次凑得更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短发硬硬地扫过她的脸庞，程蔓脸上一烧：“……离我远点！你个大流氓！”
　　说完就飞也似地跑了。
　　韩征也不生气，笑吟吟地抱起手臂，看着她跑远，一直到背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
　　第几次了，怎么也看不厌似的？
　　韩征抬手摸了摸眉尾，仰头又笑，发现自己有时候，甚至自私到，希望别的男人都眼瞎到瞧不见她。
　　程蔓回寝室的时候何苑还躺在床上看漫画，听她进门了抻脖子问：“班长找你干嘛啊？是入党的事儿吗？”
　　程蔓觉得两颊烧烧的，坐下来喝了口水，很含糊地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是不是考进来成绩特别好啊，我知道张雷是咱们班第一名的成绩进来的，要不怎么能是班长呢。第一学期班里入党拢共两个名额，一个是他，另一个……哎我说，我这体育委员写的申请都没通过，怎么挑上你了？该不会是暗恋你吧……”
　　何苑是惯常地胡说八道，却不料也能中一回。程蔓的心忽然塌了一下，立刻又用整理书架掩饰了一下：“瞎说什么呢？”
　　“怎么啦！韩征不错，我们班长也还行啊，”何苑说，“你肯定不知道吧，他其实还挺受女生欢迎的，学习成绩不差，家境也好，个子也高，我都见着好几个女生对他示好了。” 
　　“跟我说什么关系。”程蔓说着又转移话题，“哎，这两天怎么不见你去喝咖啡了？”
　　“甭提了，”何苑把书往床上一拍，“每次都不在，发微信也不回，在群里艾特也不管用，这个刘琦简直是油盐不进！长得帅了不起啊？！”
　　“这么差劲啊，”程蔓说，“那你别追他了呗。”
　　“唉！有时候就挺郁闷的，不想追了，”何苑倒在枕头上，“可是有时候吧，他多看我那么一眼，我就好像顿时又充满力量了！”
　　“欠虐吗？”
　　“是真爱，真爱好吗！”何苑说着又“腾”地坐起来看程蔓，“所以说啊，你对人韩征好点行不行？不追人不知道追人的苦！”
　　程蔓很莫名啊：“又关我事？”
　　何苑说：“我跟韩征同病相怜，他喜欢的是根木头，我喜欢的是块千年玄铁。”
　　程蔓骂她：“你才是木头！”接着又问，“我那天看公告栏，他们貌似后面要打球赛，说是第一场在N大，我觉得刘琦会去，你要去吗？”
　　“真的吗？去啊！当然得去啊！男生打篮球挥汗如雨的场面最帅了！”何苑眼睛都亮了，“你跟我一起去啊？！我路痴！”
　　“知道了知道了……”
　　程蔓摆摆手，又去翻朋友圈，看到韩征分享了一个建筑设计案例，点进去看，正好也是她喜欢的建筑师坂茂的作品。
　　手指哗啦过去又挺住。她对韩征很差劲吗？
　　没有吧？
　　三天后的工程力学课，韩征没来。何苑一整节课都特别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个正当理由，课间时间可以挤到刘琦的身边问一句：“韩征没来呀？”
　　刘琦目不斜视，当没听见。
　　何苑不介意，右手托腮几乎趴到他的眼前：“刘琦同学？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呀。”
　　刘琦不耐烦：“找他你问我干吗，打他电话！”
　　何苑好声好气：“哎呀，你们不是一个寝室的吗？问问都不行啊？”
　　刘琦皱着眉毛看课本：“我不知道。”
　　何苑觉得他特别可爱，笑得更深了，刻意往他那边挪了挪：“我就问个问题，你干吗这么不好意思啊？”
　　刘琦又往旁边坐了坐，想躲开。但很可惜，他的位置靠墙，忍无可忍之余只好大喊前面的那位：“程蔓！”
　　前头程蔓正在刷微博，吓得一哆嗦，回头不满地抗议：“你叫魂呢！”
　　刘琦不啰嗦，直接指着何苑道：“我给你钱你把她弄走！”
　　程蔓笑死了，这人怎么什么都能跟钱扯上关系？于是不耐烦地喊回去：“那我给你钱你把她留下成不？开个价吧。”
　　何苑笑了，特别甜地看着刘琦，小声问：“你别害怕呀？”
　　刘琦一个大高个，被何苑挤在墙和课桌的小角落里，蜷缩着身体，警惕地看着她：“胡说什么呢？！”
　　何苑仿佛找到了这件事最好玩的地方，深处手指戳他的手肘：“不怕我你躲什么呀？”
　　她觉得逗他特别有意思。
　　刘琦眼看着就要疯了，忽然就站起来大声喊：“你是不是有病啊？！”
　　快上课了，老师也走上讲台，被他这么一吼，站在讲台上的李老师手里的茶水差点翻了，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看过来。
　　何苑就算是心在大，这会儿也感觉到不对了。她第一次被人这样吼，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整个头皮都在发麻，慢慢地坐直身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上课铃欢快地响起来，更显得教室里静寂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前头的程蔓回头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握住何苑的手腕，慢慢地牵着她，坐回到自己的身边。
　　课后程蔓带着何苑去后街买吃的，跟着回寝室，一路看她消沉的样子，本想着怎么安慰两句的。忽然就被何苑晃了晃手臂：“蔓蔓……”
　　程蔓看她。
　　何苑说：“你帮我问问韩征，刘琦是不是有恐女症啊？”
　　程蔓“嘶”了一声：“你怎么还惦记着他呢，还没被虐够啊？！”
　　何苑讪笑：“我这不是向你学习，迎男而上……”
　　程蔓咧嘴，想打人：“我是为了别人，被拒绝也不少块肉，你呢，你呢，你呢？”
　　何苑死鸭子嘴硬：“那我也没少肉啊！我这两天还胖了呢。”
　　“我看你打消这个念头吧，别听人家说什么‘女追男隔层纱’，其实女追男才是隔了一整个太平洋呢，古往今来没几个有好结果的，但凡能成的都是双方互有意思的。再说了，刘琦有什么好的啊？我看赵磊、陈能武……对啊，陈能武！你不是喜欢彭于晏嘛？陈能武多像彭于晏。要不你追他，我替你去说。”
　　何苑被她堵得没办法：“别介呀，哪能这样啊！再说，你这么着对人家小陈同学也不是很好吧？！”
　　“怎么不好了，他一男的，又不吃亏，”程蔓瞪她：“而且，当初是谁让我问人家要号码的？”
　　何苑：“我那就是随口一说……”
　　程蔓白她：“那现在我也当你随口一说……”
　　“别……啊啊，韩征，韩征！”何苑看着后面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地喊起来，“蔓蔓靠你了啊！你去你去，帮我问问。”
　　程蔓被她晃得脑袋直发懵：“他要真的有‘恐女症’怎么办？”
　　何苑握拳：“那我修炼成‘反恐精英’！”
　　程蔓正想说，你咋不上天呢！还反恐精英！就被何苑大力推了一把，趔趄了两步，最后停在教学区的大路中间，眼睁睁看着韩征一个人拎着一只塑料袋走过来。
　　程蔓眼尖的发现他手里拎着的都是药品，刚刚的尴尬也忘记了，开口问：“你生病了？”
　　韩征“嗯”了一声，把袋子收到身后。
　　他在她面前甚少有话这么少的时候，程蔓不由起了疑心，勾头去看袋子里的药品，嘴里嘀嘀咕咕地：“什么病啊，这么神秘？”
　　她难得这么主动，韩征干脆把那个袋子摊在她面前，程蔓伸手拿出来看，除了VC片还有一些抗敏药物，跟一些胃药。
　　“你……”她问着，已经发现他手背上红色的半点，但还是把话说完，“过敏啦……”
　　他又“嗯”了一声，闷闷地。
　　程蔓忽然想那天的百合花，飞快地抬头看他：“不会是花粉过敏吧？”
　　还真不是……
　　“是！”韩征脸不红心不跳地给出肯定的答案。
　　“很痒吗？”程蔓抬眸仔细看他，发现他白衬衫的领口处也有红疹探出头来。
　　韩征愣了一下，笑：“忽然这么温柔，还以为你会挤兑我两句呢！”
　　程蔓无语，其实上课的时候刘琦对何苑那一吼让她挺难过的。
　　虽然何苑最后连一句话都没跟她抱怨，她却看出了何苑眼里的受伤的神情。
　　说到底，在学校这样的环境里，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感情总是干净而真挚的，就算是不能给予相同的回应，也至少可以把拒绝的态度放得更温柔一些吧？
　　韩征看着她出神，眼神落在她的嘴唇上，喉头不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她今天的唇色，很漂亮……
　　“我找你有事，咱们边走边说吧。”他的目光忽然变了，看她看得那么深，令程蔓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开口提议。
　　“好。”他说着，用手勾住她手里的塑料袋，“我帮你拿。”
　　是她刚刚在后街买的一袋苹果。韩征出手很快，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在她大脑的推辞机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袋子已经到他手里。
　　这里是教学区，两人并肩走在茂盛的法国梧桐之间，看着湛蓝的天空如穿梭于大树枝丫的锦缎，有自行车擦着程蔓的身侧过去，她惊了一下，下意识往韩征那边靠过去，手指关节相触的瞬间，两人的心底同时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程蔓很快摇摇头，驱走那种奇怪的情愫，很直接地开口问：“刘琦这个人，怎么样啊？”
　　虽然在看见她被何苑硬推出来时，就猜到了会是这种结果。韩征却还是不由地叹了口气：“这好像不是你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
　　那你倒是回我一句啊！
　　程蔓想到此处不由生气地瞪他。
　　韩征被她瞪得有点莫名：“今天上课我没去，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
　　程蔓点头，把当时的情景简单地描述了一遍，末了撇嘴道：“我觉得，你们刘琦这回也太过分了啊！”
　　因为想跟她多待一会儿，韩征的步伐一直刻意放得很慢，所以程蔓走得比他稍微快一点，说这话的时候偏着脑袋拖长声音，脸上都是警告的表情。
　　喜欢一个人多容易啊，哪怕她逆着光线对你挑衅，都那么让人心动。
　　韩征温柔地笑。
　　程蔓当然不知道他想什么，只是忍不住腹诽，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韩征看懂了她的表情，慢悠悠地开口：“你自己觉得刘琦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蔓皱眉，其实她跟刘琦接触并不多：“挺有才华的吧，好像有点爱钱？不过有时候也蛮搞笑，哦，对了，还有沙文主义严重！看不起女性！何苑还让我问你，他是不是有‘恐女症’。”
　　“恐女症？”韩征又很想笑。
　　看着她的时候，总会很想笑。
　　完全是傻笑。
　　结果又被瞪。
　　韩征立刻正色，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斟酌要怎么说：“人分很多种，也有很多面。我想大琦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女生相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抬手摸了摸眉毛，“就像是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听到的，他觉得女生很麻烦，需要照顾。而他是个没有时间迁就的人。”
　　啊，程蔓不由地想，刘琦在这一点上，跟我有点像啊……
　　想知道她的心思有时候太简单了，什么都挂在脸上。
　　她自己都不爱谈恋爱，却整天热心地给别人牵媒拉线，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韩征这么想着又问：“怎么了？忽然能理解刘琦了？是不是你心里，也这么想的？”
　　程蔓被他捉住，咳嗽了一声掩饰过去：“说刘琦呢提我干嘛，性别都不一样。还有别的原因吗？你们不是住一个寝室吗？”
　　知道的总要比我多一点吧？
　　“程蔓。”韩征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
　　韩征鼓鼓嘴：“你总这么问别的男生我会吃醋的。”
　　程蔓白了他一眼，不由把心里话说出了口：“你一天不撩就浑身难受是不是？”
　　韩征还真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点点头：“还真是！”
　　程蔓想打人……
　　韩征笑起来：“好了，不逗你了。大琦因为在外面做很多兼职，回寝室住的几率是一半一半吧。平时除了一起干活，话也不多。”
　　“他最近是不是不在懒人咖啡了，很缺钱吗？”
　　韩征有点惊讶：“你知道？”
　　“我能不知道么，”程蔓有点恨恨地说，“何苑之前天天早起，跟那儿喝咖啡，最近又不去了。”
　　好在他不在咖啡店了，何苑跟她一样又不是能代谢□□的体质，前段时间晚上一熄灯就精神头十足拉着她说话，聊得程蔓一个头三个大！
　　“他……”韩征顿了顿，想了一下该怎么形容，“并不是一个很小气的人。”
　　程蔓有点看出来了，韩征其实非常不想，也不愿意在背后说刘琦的任何事情，不管是好的，不好的。
　　她想了一下，男生嘴不碎其实是件好事，但是也就难打听出什么真正实用的消息。于是又有些犯愁，想了一会儿又问：“所以呢？你到底觉得他怎么样？”
　　问题又绕回来了。
　　韩征无奈：“我的感觉跟你差不多，有才华，能赚钱，虽然爱钱，但是自己不吃亏，也从来没有让兄弟们吃过亏，不错啊。可是这些，根本不是你想听的，”他看着程蔓问，“对吗？”
　　是啊……终于说到点上了！
　　那你倒是说点我想听的啊？！
　　韩征抬手挠挠眉梢：“就像我刚才说的人有很多面，很多种人格。在家人面前，朋友面前，同学面前，都不一样。所以何苑想知道的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不就想知道做大琦女朋友什么感觉吗？这个问题来问我，对象就搞错了。不过，如果是做我女朋友的话……”
　　“哎哎哎，宿舍到了！”程蔓打断他。
　　她就不懂了，怎么什么话都能说着说着就扯到他呢！
　　你是宇宙中心啊！
　　“那你总知道刘琦现在都在干什么吧？”
　　“他现在身兼三职，出现时间不定。”
　　“啊，”程蔓犯愁，“那怎么办？”
　　韩征却说：“好办啊。”
　　程蔓双目炯炯地看他。
　　韩征垂眸敛眉：“约我啊。”
　　程蔓：“……你！”
　　“要不我约你也行。”他说，“两周后省高校篮球联赛就开始了，你带何苑一起来。大琦一准儿在。”
　　程蔓早知道这事儿，但还是有点点不确定：“上次在篮球馆没看见他哎。”
　　韩征卖关子：“不来怎么能见到？”
　　说着话，宿舍就近在眼前了。程蔓停住脚步：“再说吧，我先上去了啊。”
　　说完，转身就走。
　　身形也就晃了一下，便被他拽住手腕，纤细的，一直想要握住的，手腕。
　　她喜欢把袖子撸起来半截，小臂一直露在外面，皮肤很凉，触感却很好。韩征开始没控制住力道，紧紧地攥了一下，马上又变得柔和了，只是用手圈着她，所以程蔓很容易就把手抽回来，看着他。
　　“你的苹果，”他立刻把那个塑料袋提起来，在她的面前摇摆了一下，“不要了吗？”
　　“啊，”在她面前一起摆动的还有他的药品，程蔓忽然想到，他还是个病人，于是问，“你要吃吗？”
　　“要啊！”
　　完全没有停顿的回答。
　　都不知道客气一下。
　　程蔓唇角抽动，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只苹果，看了看他，又拿出来一个。
　　韩征很耐心地等着。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把手里的苹果塞了一只在他的手里，最后撇撇嘴，把袋子推给他，脸上挂起一副很有些壮烈的表情：“都给你了！”
　　韩征挑眉：“真的？”
　　“你再不走我后悔了啊！”她说着拿着那只苹果，转身跑了，一阵风吹过去，她的发型有点乱了，可是多奇怪，不管怎样，那背影总是漂亮的。
　　她离开他，每次都用跑的。
　　要是什么时候她走向他也用跑的，就圆满了。
　　韩征这么想着，拿了她刚刚重新放回去的一只苹果往上一抛又稳稳地接在手里。
　　笑了。
　　得了几个苹果而已，也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身体好，韩征的病恢复得很快。全省联赛的时候，确定可以首发出场。
　　韩征本来就是主力，这个消息令全队都很振奋。
　　他们第一场是客场对N大，队员来得早，晚饭后就在N大的体育馆里热身。
　　差不多活动开了，N大的人也陆续进场，韩征便坐在外场一口一口地喝水，刚喝没两口，场内的篮球就照着他飞过来，他头将将一偏，篮球擦着他的发梢飞出去，砸在空无一人的座椅上。
　　罪魁祸首赵磊掐腰站在边线贱笑：“老韩干嘛呢，心不在焉的，紧张啊？”
　　韩征把瓶盖子盖好，做俯身放水状，刚弯身到一半抬臂就将剩下的半瓶水掷过去，准头很好地砸上注意力不集中的赵磊侧脸。
　　“哎呀我去！”矿泉水瓶子差不多空了，所以砸脸上力道并不重，不过赵磊还是捂着左脸大叫着扑过来，“敢毁老子的容，跟你拼了！”就要奔到韩征跟前的瞬间，又忽然停住，“咦”了一声。
　　韩征抬眸，顺着赵磊的目光一眼就瞧见那个身影。
　　程蔓站在N大的篮球队中，抬头跟一个男人说话，笑得很甜。
　　赵磊问：“嫂子这是几个意思？你派她去当卧底了？”
　　怎么可能，派她去跟别的男人说话。还那么亲昵……
　　韩征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程蔓，她好像跟那个人很熟，而且身边并没有带着何苑。
　　“哎你去干嘛啊？！”
　　韩征朝前走，被赵磊立刻按住肩膀。韩征垂眸看着赵磊放在肩头的手，赵磊却不怕他：“你看这场面，观众都来了小一半了，马上就开赛了，你这一脸铁青地跑对方阵营里，干嘛去啊？！这是客场，比赛还没打，你别搞事情啊！”
　　赵磊平时虽然咋咋呼呼，但这番话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他停住脚步，继续看跟程蔓说话的那个人，不料那人竟上前两步，抱了抱她。
　　赵磊眼疾手快：“？？！！小武快来！！！”
　　陈能武同学正在跳投，被他喊地落地时候差点跪了，匆匆忙忙跑过来：“作甚！”
　　赵磊：“抱着他！”
　　陈能武：“哦！”
　　两人一上一下地抱住韩征。
　　动静太大了，那两个人抱着韩征的姿势又很搞笑，不止是看台上的观众，连程蔓听到动静，回头朝这边看过来。
　　赵磊抱着韩征的腰，陈能武蹲住抱他的腿。
　　韩征真是被这两只神经病气死了：“……放开！”
　　赵磊、陈能武：“不！”
　　陈能武回答完了又想起什么，问赵磊：“我们为啥要抱他？”
　　赵磊不回答，只看着韩征：“主上，要相信嫂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陈能武：“什么？什么？咦，嫂子怎么在对面呢？嫂……程蔓！”
　　陈能武非常热情的一声，大半个篮球馆都听见了，程蔓窘，末了贴墙根走过来：“干嘛呢你们？”
　　韩征挣脱了桎梏，握拳在口边，咳嗽了一声。
　　陈能武大眼睛忽闪忽闪：“嫂子你跑敌军队伍里干啥？”
　　程蔓说：“我哥在那边啊。”
　　赵磊问：“你还有哥？”
　　“嗯，表哥，他是N大的老师，今年当班主任，带班来看比赛。”程蔓说着又扫视周围，“刘琦没来？你们看见何苑了吗？她说去找刘琦，然后就没影了。”
　　“我带你去找她。”韩征说着，便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出口的地方带去。
　　陈能武站在后头很莫名啊，搔搔头问：“大琦刚不是说要开车去拉水吗？根本不在现场吧？老韩去哪找他啊？”
　　赵磊抱着手臂，看着那对背影直咂摸嘴：“我知道咱两为啥没女生追了。”
　　陈能武问：“为啥！”
　　赵磊说：“看看看看这霸道总裁的范儿！多学着点！”
　　陈能武郁闷：“我是暖男啊！网络不是说流行暖男吗？”
　　赵磊直接唾弃他：“网络的话你也信！我看你没前途了，以后还是找个精明的女人入赘吧！”
　　陈能武：“……”
　　“走就走你别拽我啊，”程蔓被他握得手腕疼，又抽不出，只好开口，“走慢点！你腿太长，我跟不上！”
　　她说着又被带得踉跄了一下，前头的人终于有所反应，回头看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动作的，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下一秒他已经把她按在旁边的墙上了。
　　程蔓：“？？！！你干啥！”
　　“程蔓。”他声音蛮低的，靠得又近，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脸侧，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收不回的猛劲。
　　这是干啥，打篮球前荷尔蒙飙升？
　　程蔓挣扎。
　　韩征忽然就没耐心了，干脆把她另一手也握住。
　　程蔓看他：“……”
　　这眼神……大侠你不要激动！
　　很突然的状况，她一路都有点乱，所以没注意周围，这会儿她才意识到他们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只有少许的光线从头顶高高的长窗户里落下来，让这里的气氛更显暧昧。
　　“程蔓……”
　　他又喊她的名字，语气持续低蘼，又带了一点点无可奈何的情绪在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样半昏暗的情况下，他这种嗓音显得尤为磨人。
　　程蔓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第一次在一个男生面前有种脸红心跳、不知所措的感觉，心底一抽一抽的，几乎能听到心上的盔甲开裂出缝隙的声音。
　　半晌她眼睛一亮，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你今天不是要首发吗？马上开场了吧？”
　　他好像憋了很多话，听她这么说，却忽然笑了：“不重要。”
　　“不重要？”她想了想群里的聊天记录，“不是说好了要为了学校的荣誉而战吗？”
　　韩征哪能被她这样在话题里带着走，抬起头，眼睛如被大雨洗过，黑亮得吓人：“你知道，我刚刚……是怎么想的吗？”
　　刚刚看到她站在陌生的男人面前笑得那样毫无负担，看到她以很柔软而亲昵的姿态被人拥抱。心底升起的那种感觉，强烈的可以感受到胸口的痉挛。哪怕后来知道那人是她的哥哥。
　　程蔓心说鬼知道你怎么想的，她的手掌扣住墙面，表面上却干笑一声：“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韩征的目光攥紧她的眼神：“我在想……”
　　想什么你倒是说啊！
　　程蔓发现自己跟人聊天的时候是急脾气，最受不了别人说话大喘气。
　　他轻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色：“我在想，我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追女孩，本来以为自己还是很耐心的，但是刚才，我发现有点忍不了……”他说着手臂弯曲，又向前一点，摆明连他跟她之间仅有的空隙都要强占。
　　刚才？？刚才怎么了？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程蔓大脑一片空白。
　　还在搜寻记忆，韩征已经挤过来了，她没办法，只能错步后退，后背直挺挺地贴在墙上，因为退得又急又猛，差点磕着后脑勺，却在最后关头，被他用手垫了一下。
　　还好还好，并不疼。
　　“做我女朋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脑袋倒是不疼了，有点蒙。
　　程蔓的第一反应是：他这句话后面是不是少了个语气助词啊？
　　原话不应该是一个句问吗，类似“做我女朋友好吗”或者“做我女朋友吧”？
　　这种？
　　但没有。
　　好像他一个人就把这事儿决定了，现在只是通知她。
　　该说些什么的，但是程蔓就忽然脑抽了，莫名想起何苑让她对韩征好点的警告。
　　正在琢磨着怎么糊弄过去，发现韩征的目光正自上而下扫过她的脸落到到她的唇上。有那么一秒钟她差点以为他要亲她了，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不过还好没有，他就是忽然侧脸在她耳边很小声地哄了句“别动哦”，然后放开她的手，抬起手臂很温柔很温柔地抱了抱她的肩头，几秒而已，便放开了。
　　再次对视，他之前眼神的隐藏的心浮气躁好像统统消失了。
　　程蔓有点摸不着头脑，又开始踌躇怎么开口，此时忽然就听到走廊的尽头有人夸张地大喊：“救命啊！开场啦！不是我要说的！是他们把我推出来的老大！”
　　程蔓觉得这声音有点熟。
　　好像上次在他们学校的篮球馆更衣室里，来救命的也是这个声音。
　　她这么想着，唇角不由地就弯起了。
　　韩征她的小欣喜和小放松都看在眼里。
　　“走吧，走吧，还比赛呢！”她终于觑着这个机会，挣脱了他的压迫，跳出安全范围，“别总拿这种事开玩笑了。”
　　这种划清界限的行动，令韩征有些烦躁，抬手想摸一下头发，程蔓已经侧着身，一路小跑，远去了。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进入入口，篮球馆热烈的气氛让她终于完全放松下来，问起恩人大名。
　　“王子龙。”对方哭丧着脸嘟囔，双手握爪向天做暴漫表情状，“尼玛我这回又要死了！那么多人石头剪刀布也输，我是猪啊？！”
　　程蔓笑死了，想安慰他两句，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又看对面，表哥夏未对她做了个手势，她意会，绕着观众席后面的通道，出去了。
　　她到的时候夏未正在抽烟，程蔓走过去：“哥。”
　　夏未掐灭烟卷：“没事吧？”
　　程蔓当然知道他只得是什么，摇头：“没事，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夏未看着她，脸上呈现出戏谑的表情。
　　程蔓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不好意思个什么劲。最后揉了揉脸，转移话题：“我爸真的要跟那个……刘欣然结婚吗？”
　　“也许吧，”夏未顿了一下又道，“怎么了？接受不了？”
　　“哪能啊，就是……挺奇怪的。再说，当初还是我劝我妈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不过我接受不接受，事实都客观存在，但是现在的感觉又感觉空落落的，”她说着，又撇撇嘴，“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爱人。”
　　夏未一哂：“蔓蔓，你才多大，就感慨人生？”
　　“感慨人生又不分年龄大小，况且我觉得，反而是有些年长的人，做的那些事，根本就不值得别人尊重。”
　　程蔓说着想起家里发生的那一堆破事。
　　很任性的话，夏未却没反驳：“你爸爸妈妈的事是他们的事，你自己该怎么生活，是你自己的问题。不要因为他们婚姻的不幸，就把这种负面的概念扩大到所有人的身上。”
　　几乎是冲口而出的，程蔓问：“那你为什么不结婚？”
　　夏未看看她一眼：“连我的事也要管？”
　　“也不是管，就是觉得……”
　　她说着不吭声了，认真打量自家哥哥。夏未是谁？从入学到留校，一直都是N大的男神，网球王子，学习成绩更是高能，这么多年所向披靡，却始终是一个人。
　　程蔓静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难道……你还在等……她？”
　　等那个，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的人？
　　“回去吧，球赛要结束了。”夏未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哥，”这么多年，夏未从来不提那段感情，程蔓也是从他朋友李然那里才得知当年发生的事，虽然不至于惊天动地，却也温柔至死。此时虽然知道他是刻意回避，她却顺势抱住他的手臂，“哥，你也太温柔、太痴情了吧？那个女孩真的有这么好？”
　　夏未笑了，捏捏她的脸：“八卦！”
　　“哎呀，你告诉我吗？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真的想知道？”
　　“嗯？”
　　“想考虑那个牵你手的男生了？”
　　“您这样就有点为老不尊了啊。”程蔓以退为进。
　　“好了好了，”夏未停了一下，说，“那种感觉，应该是，即便在别人眼里有很多人都比她优秀得多，但在你自己心里，她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一个。”
　　“那如果以后……在身边的不是她……”
　　“那么就算一直一个人也没有关系啊。”
　　不明所以的，心就酸了一下。
　　韩征啊……
　　程蔓看着地上皎洁的月光忽然想，你对我也是这种感觉吗？
　　还真是……有点麻烦啊……
　　

☆、第 7 章

作者有话要说：　　去年写文的时候硬盘忽然坏掉，丢了所有的文。所以就想要把写过的东西贴在一个地方，丢掉的时候方便来取。
这里是我的自留地，放些老文，短篇，练手什么的。这篇是新文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当时在杂志连载的时候我家的读者小朋友抱怨说杂志太贵买不起。我答应她们连载结束会把连载部分免费放出来，给她们参考要不要买实体书。
这多出来的一章贴上来，算是谢谢大家的赏识。
　　连程蔓自己都很奇怪。
　　她居然没有提前离开，而是跟表哥告别，重新回到体育馆看比赛。
　　篮球是D大的传统项目，这一场又是主力全上，自然打得酣畅淋漓。
　　韩征打球的时候几次扫视观众席，都没有找到那个想看到的人。好在半场快要结束的时候，程蔓缓缓地从通道的那一头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她的时候，她好像还同他招了招手。
　　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被温柔包围了。半场哨响，他拨开众人径直走过来。因为他还兼教练，队员们都围着他，这种摩西分海一般的场面，让程蔓头皮发麻。
　　人走到近前挺快的，为了迁就程蔓的高度，他双腿分开，半蹲着看她。所以她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他发梢凝聚的汗珠。
　　奇怪，就算是再激烈的运动后，他身上的味道都是清新自然，一点也不像别的男生。
　　韩征先开口，陈述句：“你没走。”
　　程蔓好笑地看他：“好像是你约我来的。我走也要跟你说一声啊。”
　　韩征默然，片刻后问：“没话对我说吗？”
　　程蔓：“有啊，打了那么长时间球，你都不用喝水的吗？”
　　说完，就红着脸看别的地方，眼神游移。
　　韩征：“……”
　　算了，慢慢来。
　　身后有人叫他，他没理，只看着程蔓道：“找个位置坐，待会儿庆功宴一起。”
　　程蔓不假思索地问：“庆功？这才半场哪！”
　　韩征想忍的，没忍住，抬手剐蹭了一下她的鼻尖：“小看我，怎么可能在女朋友面前输？”
　　谁是你女朋友啦？！
　　自大！臭美！神经病！
　　程蔓想反驳他的话，但他的眼神就跟蜿蜒的藤蔓似的，盘根错节地将她缠住，叫人发不出声。
　　她的眼神软下来。
　　手机铃声响了，她看了一眼，对韩征做了个出去接电话的手势道：“何苑。”
　　说完就往外走，韩征看着她转身，喉头滚动一下，忍了很久，没有去捞住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程蔓对此自然无所察觉，出了门就问电话那头的人：“你小子跑哪了？让我陪你自己先没影儿了？找着正主儿没啊？”
　　完全是调侃的口气。
　　场外开始起风，何苑在那头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又问：“你说什么啊？我没听清。”
　　“我被丢半路了！特么，刘琦个王八蛋！臭小子！”何苑终于提高音量，尖利的声音贯穿程蔓的耳膜。
　　“什么情况？！”程蔓问，“你现在在哪呢？”
　　“我哪知道我在哪啊？！我站在路中间，月亮的左边。”何苑都快哭了。
　　程蔓被她气笑：“你作诗呢？！”
　　“我路痴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蔓觉得匪夷所思：“你是不是本地人？！在这活了十□□年了，路都不认！”
　　何苑也不示弱：“你又不是路痴！这跟我是不是本地人没有关系，我不管在哪都一样，都痴！你们这种人是不会体会到这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感觉的！”
　　“我看你是就知道吃！”程蔓恨恨的，“找不到他，那你自己打车过来啊，我还在N大。”
　　“这地方有点偏，打不到车！我还在走！尼玛真是烦死了！你说那个刘琦是不是人啊！明明看到我了装不认识，装了货开着车就走，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你说他是不是王八蛋！”
　　程蔓说：“我觉得非常好，麻烦您老人家从现在开始，保持愤怒，后面别那么上赶着喜欢他了。”
　　何苑气焰顿时消散了一些：“那……可能不行……哎哎哎，他好像又回来了！蔓蔓我不跟你说了啊！”
　　程蔓来不及接话，何苑已经吵吵嚷嚷地挂了。
　　程蔓按住额头：“不靠谱！”
　　有时候，她觉得，何苑这种性子，可能也只有刘琦制得住她。
　　有点冷，程蔓把手机装回口袋，抱了抱双臂，下一秒有外套搭在她肩上。
　　人的嗅觉很妙，它比大脑还要先认出那个人。
　　她回头，那人站在月光下，穿着黑色的T恤，脸庞的汗隐去，线条如出鞘的刀锋。
　　程蔓问：“你怎么出来了？不打下半场啊？”
　　韩征走近，满意地看到她的眼中有自己的倒影：“能赢就行。”
　　说这话时，语气里喊着不可一世的笃定和骄傲。
　　程蔓本来想奚落他几句的，但是想一想，跟他的关系，好像还真没有熟悉到那种无话不说的程度。同时，又怕他再说什么她接不住的话，于是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说：“刘琦怎么不打球啊？他身高明明够得啊？”
　　“嗯，”韩征看出她在转移话题，很顺从地接下去，“他负责送水，他觉得打球太浪费时间了。”
　　“送水？免费的吗？”
　　韩征瞥她一眼：“要钱的。”
　　“啊……，”程蔓恍然道，“真是会做生意啊！”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大刘家里好像很需要钱。”
　　程蔓眼前一亮：“你帮我打听了？”
　　韩征有点嫉妒刘琦，程蔓提刘琦的次数远远比他的名字要多得多。
　　他抬手顺了一下微湿的短发：“看你那么想知道，那天就随口问了一句。大刘的父亲似乎不在了，妈妈身体不太好。”
　　“这样啊！”程蔓点头看着远方，开始还有点防着他，这会儿心思明显跑远了，“怪不得他要这么努力赚钱。”
　　韩征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的头顶，软黄的头发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温暖蓬松，似乎召唤着他上去揉一揉。手都伸到一半了，程蔓忽然又看向他：“唉，你知道吗？刚刚刘琦好像把何苑晾在路上了，不过过了一会儿又回去接她了。他是从哪拉水呢？何苑说都打不到车。”
　　她没看见他的小动作，韩征默然把手收回去，在身后轻轻握住：“我不知道，不过我菜应该是矿泉水批发价最便宜的地方。”
　　“也是哦，”程蔓立刻想到了城西的批发市场，不由称赞他，“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话音刚落，已经有刺目的光线扫过来，接着是汽车靠近的声音，程蔓眯了眯眼睛，韩征也回头去看，一个银白色的面包车转弯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不一会儿，刘琦从上面跳下来，“砰”的一声关上门，隔了五米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
　　程蔓“咦”了一声。
　　刘琦大步走过来，韩征下意识完全转过身来挡在程蔓前面。
　　刘琦一看他那护犊子的架势就更烦得要命，停在原地掐腰：“叫你女朋友出来！”
　　程蔓从韩征的身后露头抗议：“说什么呢？！谁是他女朋友。你想干嘛你？”
　　刘琦也没好气，随即伸胳膊指着后面的面包车：“你自己的朋友，你收拾去！”
　　程蔓一怔，副驾驶的车门也打开了，从里面单脚跳下一个人来，可怜兮兮地朝着这边喊了一声：“蔓蔓！我崴脚了！”
　　程蔓心一提就要过去，下一秒就被韩征横着手臂拦住，又转头对刘琦道：“她这个子能扶谁？大琦，绅士点行不行？！”末了又说，“都是同学，你别太过分啊。”
　　说完拢着程蔓的肩头就往回走，姿态不要太自然，还俯身低声警告：“这么好的机会，你别坏事，不然待会儿何苑会怪你。”
　　还不等程蔓说话，身后的刘琦已经原地爆炸了：“操，韩征！你还是不是兄弟！”
　　韩征只抬起手臂在空中挥了挥，已经带着一步三回头的程蔓进了体育馆。
　　何苑撑着面包车，单脚站在地上，想了想，开始伸手脱脚上的高跟鞋。恰逢刘琦转身看见她，吼过去：“你干什么？！想更严重是不是？！”
　　何苑直接怼回去：“你眼瞎啊！脱鞋看不见啊！”
　　刘琦觉得这女人简直了……
　　刚开始在他面前还装淑女，来回几次下来，现在比他脾气还大：“你有什么脸吼，到底是谁跟笨蛋一样平地也能崴脚！”
　　何苑也不示弱，她发现在这个男人面前不能示弱：“你穿高跟鞋看看！不崴脚我跪下来给你磕头，弄个牌位早晚三柱香供着你！”
　　这嘴巴损的，把刘琦说的心里那个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嗫嚅了两下，发现何苑双手掐腰眼神亮极了，不肯罢休的样子。最后按住太阳穴，自己先消消火。
　　何苑皱着眉，拨开他单脚跳了两下，她没穿袜子，光脚跳，一下踩着一个石子，“哎呦”一声，整个人又是一阵摇摇欲坠。
　　刘琦想起之前她崴脚的那一幕，吓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下意识地伸手扶着她。
　　何苑顿住一秒，又狠心甩开他的手，柳眉倒竖瞪他：“干嘛，祖宗！”
　　刘琦被气笑了：“祖宗？你他么是我祖宗！”
　　他说着鼻孔里喘了一声粗气，又喘了一声粗气。才不情不愿地重新走回来，背对着蹲到她面前，恶形恶状地说：“上来！”
　　那语气令何苑真想一脚踹在他背上，但再看一眼，那样的宽阔挺拔，又有点舍不得。
　　于是撅着嘴，趴上去，胳膊圈住他的脖子。
　　何苑为了俏，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红裙子，连外套都没带，这会儿夜深了，早在秋风里瑟瑟发抖，贴上他背部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一样，像是抱着一个大暖炉。
　　何苑偷笑，看不出那个笨蛋身材还蛮强壮的嘛！
　　“你手摸哪呢！”
　　她手按在他胸前，可惜还没来得及窃喜两秒，就被刘琦握住手，甩到后面。
　　何苑不服气：“你能不能轻点！”
　　刘琦冷笑：“这话我应该还给你！”
　　何苑一开始没听明白，琢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狗屁，你去我这个身高里找个比老娘更轻的，我就把腿砍断了给你下酒吃！”
　　声音之大，在体院馆内偷窥的两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程蔓问：“刘琦会不会把我们何苑给扔地上啊？”
　　韩征说：“有可能。”
　　程蔓收回垫着的脚，站好：“那我还是得去看看。”
　　“你去吧，”韩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去了，刘琦只能扔她扔得更快。”
　　程蔓知道韩征的话是真的，踌躇了一下，没动。
　　刘琦眼看着背着何苑进门了，韩征赶紧跳下椅子，又回身把她抱下来。
　　程蔓只是动作慢了一点而已，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叉着自己的肋下像布娃娃一样抱起来又被放在地上。
　　“快走，他们来了。”韩征的语调低低的，竟有些兴奋，拇指拂过她虎口处的肌肤，自己的心先飞了一下。
　　何苑最后还是被刘琦扔在程蔓的身边，好在N大体育馆的座椅是布艺的，倒不至于再受什么伤。
　　韩征随即就被刘琦叫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坐在角落里的程蔓才咬牙切齿地问何苑：“死心了吗？”
　　何苑抬眼一脸喜气地看她：“NO WAY！”
　　程蔓冷哼看着刘琦的背影：“受虐狂！他有什么好？”
　　何苑揉揉自己的屁股，又慢慢坐好，凑过来问：“蔓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程蔓对此概念避如蛇蝎：“NEVER！”
　　何苑撇嘴，重新扶着扶手坐好，不耐烦地说：“那你就当我眼瞎吧，这样你心里也好受点。”
　　程蔓：“……”
　　真不知道何苑从跟刘琦这种火星撞地球的互动里体会到什么乐趣了，生活太平静了需要刺激么？
　　“程蔓。”韩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个冰袋，程蔓惊醒抬头，他垂眸敛眉看着她。
　　莫名觉得耳根有点烫。程蔓没伸手去接，距离这么近，他胳膊又长，明明是可以直接给何苑的，可他却偏要塞进她手里，程蔓无法，只能接过来，又放何苑腿上。同样的处境，何苑特别领韩征的情，隔着程蔓对着韩征拱手一笑：“谢了啊，男神！”她说着又指了指程蔓，“我们家这只随我，眼瞎，别介意！”
　　程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何苑把冰袋放脚腕：“不行，不说我憋得慌！”说着又用眼神示意韩征，“别客气啊男神，反正这会儿不打球了，一起坐一坐啊。”
　　那语气，俨然把球场当成自己家了。
　　程蔓假装听不见，其实挺容易听不见的。下半场N大比分赶超很明显，与D大的分数车距缩小，全场的观众站起来大半，给自己的球队加油助威。而余光里的那个人抱着手臂，气定神闲。
　　“哇，我们学校不会输吗？”何苑的注意力也被转移，说完使劲给自家球队喊了几声“加油”。
　　N大又进了一个三分球。
　　全场哨声响起，比分定格，两方的差距是4分。
　　果然如韩征之前所说，他们赢了，但主队也输得也并不难堪，韩征起身，她也跟着站起来，这才发现有点不对：“赵磊和陈能武下半场都没上？”
　　韩征“嗯”了一声，抬了抬下巴：“下半场都是替补。”
　　程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这位爷，你这跟让主队输得很难看有什么区别么……
　　何苑的脚腕越肿越高，程蔓要带她先走。反正刘琦已经跑了，带何苑走也不影响大局。于是就给表哥夏未打了个电话，麻烦他开车过来带一下。韩征已经换好衣服，便扶着何苑，先将她们送出去。体育馆内人潮汹涌，韩征一路护着她们两个。程蔓发现即便是站在178的定海神针何苑身边，韩征也还是挺高的，像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似的。
　　程蔓觉得，韩征不聊骚的时候，整个人会显示出一种让人安心的沉静感。
　　蛮好的。
　　夏未是N大的老师，车子在校园出入自由，所以来得很快，何苑先上车，程蔓回身，打算跟韩征道谢。还未开口一个姑娘直接挡在她眼前，晚风中裙角飞扬，对韩征笑：“帅哥好，刚刚你们热身的时候我就看见你，留个微信好吗？”
　　这家伙真的是太招人了，程蔓心里有点微微地晃动，同时又有点想笑，于是摸摸鼻子。
　　韩征单手掐腰，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旁边：“麻烦往那边站一下。”
　　姑娘观察了一下，发现右边是灯下，比较可以看得清楚人脸，于是会心一笑地跳过去问，接着双手举在脸颊边卖了个萌问：“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他淡淡地回。
　　姑娘笑得更好看了，摇了摇手里的手机，用一种很挠人的语调问：“那然后呢？”
　　“然后我接着看我老婆。”
　　……
　　事实证明，声不在大，吓人就行。
　　韩征这一句如平地一声惊雷，程蔓当场被炸得魂飞魄散，特别是表哥就坐在驾驶座，一个完全能够听到他说话的位置。
　　程蔓生平最害怕应付这样的场面，但人也是有急智的，她的反应是在那个姑娘的脸垮下来之前直接跳上车，关闭车门，对夏未喊：“哥，走了！”
　　夏未对这个妹妹一向宠爱，看出她的汗颜，于是二话不说踩了油门就走。车子随即如同摆脱瘟疫一般，在韩征的身侧带起一阵风，呼啸而去。
　　何苑在车里乐得都笑不出声儿了：“我说……蔓蔓，害羞就害羞呗，但你怎么能这么怂呢！”
　　程蔓顾忌着夏未只是装鸵鸟。好在D大跟N大离得很近，夏未送佛送到西，一直把何苑送到了宿舍。回到宿舍何苑就开始长吁短叹。等程蔓从柜子里找出了红花油扔给她时，才说：“哎，我终于明白你为啥看不上韩征了！我家要敢出个你哥那样的绝色，给我个天仙我还得先掂量掂量呢？”
　　程蔓“哼”了一声：“那我把我哥介绍给你？你要啊？”
　　“我……”何苑还真心驰荡漾了一番，末了一摆手，“还是算了吧，你哥那种，怎么讲，像言情小说里面描述的，谪仙一般的人儿，我是高攀不上。再说了，世上帅哥千千万万，我也不能全都占啊。”
　　程蔓翻她一眼：“哟，这会儿你还挺自觉。”
　　何苑“嘿嘿”地笑比了个手势：“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因为何苑的脚腕，程蔓接下去的一个星期都在红花油的香味包裹中生活。好在，建筑系被拉到安徽做宏村，要做两周的古建筑测绘，她不必担心遭遇韩征的尴尬。
　　但也偏偏是他们不在学校的时候出事了。
　　谁都没想到，他们之前合作交到建筑系的方案，传出了复选被筛掉的小道消息，原因很奇葩，是因为有人给建筑学院的检举信箱投举报信，举报D5小组的参与者程蔓，并非建筑系的人，违反了大赛章程。
　　这事儿还是程蔓她们班一个同学董晴，特别跑到她们寝室告诉程蔓的。
　　其实程蔓跟班里的人都不是很熟，因为她们班的宿舍几乎都在二楼，只有她跟何苑，莫名其妙地被分到了五楼，跟电子学院的女生住在一层。当日她有点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嘴巴一开一合，语言密集如射出枪膛的子弹：“正式的通知还没下来，我在院办值班的时候看到的，是杨乐给建筑系的信箱投了检举信，老师们为了这件事争了一个下午。”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言之凿凿问，“你肯定知道为什么啦？”
　　程蔓没在意她暗示的意思，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建筑学院还有投递检举信的邮箱？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啦，”董晴仿佛看着一个怪物一般看着程蔓，“大家觉得不公平的事情，都可以通过这个渠道要求自己的权益啊。匿名的。而且，你以为杨乐是怎么当上团支书的，在大学里，还有哪个学生有事没事的去找班主任谈心啊？她杨乐就那么有空，连班主任搬新家的茶具都是她陪着挑的。这多明显啊？！”
　　言语之中不是没有轻蔑和鄙视的。
　　然而程蔓并不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她只是觉得有点可笑。
　　“既然举报信是匿名的，”程蔓看着董晴，“你怎么知道写信的是杨乐呢？”
　　“我认识她的笔迹啊。”董晴怔了一下，但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她的冷淡，“支书的笔迹谁不认识啊，你知道吗？上次党员的申请，本来该她填的地方她不填，让我们自己填了再找她签字，哇塞，拿了个鸡毛还真把它当令箭啦？耀武扬威的有没有搞错哦！要不是为了入党……哼！谁受她那个气啊？！”
　　原来……
　　程蔓忽然想起上次班会，杨乐点名过董晴，说她“入党态度不够严谨”，那意思第一批党员应该轮不上她。
　　梁子应该就是那时候结下的。
　　“哎，别说是我说的啊。我也是好心跟你提个醒儿。再说了，我也是为你好，那个方案，老师们特别喜欢，觉得一定能拿大奖，要是因为这件事参加不了比赛，就太吃亏了。而且，‘不是建筑系的人不能参加’不过是建筑学院内部的规定，主要是怕投稿的人太多审不过来，也不是主办单位的意思。但是学校嘛，收到检举信肯定要有所反应的。我觉得现在正式的名单还没下来，你们先听到风声，好歹还可以去运作一下。”
　　董晴说着还比了个“运作”的手势。
　　程蔓抿嘴，看上去是很认真地听着，其实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她有点犯愁地想，她现在是该谢董晴呢，还是……
　　程蔓还没想好，董晴就摆摆手：“我走了啊，男朋友还在楼下等我吃饭。我当时就觉得吧，这院办的老师故意说给我听的，好让我找你。”
　　程蔓的眼神微微聚拢：“不会吧？”
　　“怎么不会，”董晴看她的眼光，仿佛在看着一个榆木疙瘩，本来已经打算走了，又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要是你现在能够退出，或者……嗯……反正看看怎么能补救，这样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韩征他们的方案就能直接代表学校被送出去了啊！哎呀，我真的要走了！”那人说着，已经跑远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望着那个背影，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是谁说大学是象牙塔的？
　　她觉着这分明就是一个小社会嘛！
　　何苑是跟董晴擦着身进门的，她把包往桌上一放指了指门口：“她来干嘛啊？”
　　程蔓“哦”了一声，站起身去把门关好，接着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何苑咒骂了一句：“这杨乐是有病吗？！怎么这么阴啊？”
　　程蔓做了个苦恼的表情。
　　何苑比她还着急：“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啥？”程蔓道，“人生道路上谁还能没遭遇点飞来横祸啊？正常。”
　　何苑说：“你倒是想得挺开？男朋友不想要了？”
　　程蔓停了一下，脑子里晃过韩征的脸，才明白她说的是相机。
　　她汗颜，轻咳了一声掩饰：“当然想啊，做梦都想。”
　　“那就去争取啊！什么狗屁检举信？！多大了还学人家告状！”何苑一脸鄙视，“亏你当初还那么帮她！”
　　程蔓平心而论：“其实也没帮什么忙。”
　　何苑很不屑地冷哼一声：“在她眼里，你就是借机勾引韩征，她才这么恨你。思想扭曲！”
　　程蔓咬了咬下唇，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
　　她说：“至于吗？”
　　“至于啊！”何苑说，“你觉得不至于，人家觉得至于啊！况且，韩征追你也就算了，结果你还不鸟韩征，更让人生气！”
　　程蔓苦笑：“我怎么感觉你更生气。”
　　“我是生气啊，”何苑说，“你要是真怀那个心思也就算了，关键你是真没追韩征的那个心，被人冤枉成这样，六月都要下雪了。”
　　程蔓转头看了一下窗外，想着六月要是下雪，说不定还真挺好看的。
　　何苑走过来戳她：“我说，你就不生气？！”
　　程蔓撇嘴：“生气又没什么用。”
　　何苑被她问的一怔，片刻道：“没用是没用，但生完了再说啊！”
　　“我不生气，董晴不是说了吗？这事儿解决办法很简单，我退出就行。”事情已经发生了，解决的办法又近在眼前，程蔓只觉得轻松。
　　何苑说：“你真不要奖金啦？你可真得想清楚啊，既然董晴来跟你说这些，就证明老师们还是很看重你们的作品的，这种被传出风声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不是。你要现在去说放弃，就真没戏了。这样的大赛，证书上留名比拿奖金有用多了，以后奖学金、找工作、出国、考研都用得上的。”
　　“大赛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嘛。至于相机……我找我哥挣点钱算了。”
　　“代课？”
　　“调酒。”
　　就说是冤家路窄，后来程蔓跟何苑去学院里做事，还真遇见了杨乐。
　　那天天气蛮差的，下雨，到处都是积水。何苑这个瘸腿驴还要去院里的团委签到，这是他们班的班干部轮流做的事。何苑脚腕上的肿虽然消退差不多了，但是到底还是有点不灵便，于是程蔓也跟着去了，好不容易手搀手爬上四楼，迎面就看到去党委送材料后往回走的杨乐跟张雷。
　　错身而过的瞬间，张雷还算客气地跟她们点点头，杨乐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冷哼了一声。院楼的走廊本来就不宽敞，雨伞再那么七七八八一放，空间更显逼仄。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杨乐过去的时候手肘撞到了程蔓的侧腰。那一下可不轻，程蔓是怕何苑跟着她倒了，不由地“哎”了一声。
　　何苑本来瞧着杨乐那张脸就很不爽，如今又见她欺负程蔓，心里那个火啊，“蹭”的一声冒出三丈高来，当即就扬声道：“杨乐你干嘛呀？会不会走路，眼睛不好使就去配眼镜，瞎了就去治病！”
　　何苑说话也是难听，当时就给杨乐弄大脸红：“何苑你……”
　　“我？我怎么啦？”何苑声音不高不低，目光灼灼地瞧着她，“写检举信的时候那么能掰扯，怎么见了面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一句话说的杨乐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又变成了青色的。
　　这件事程蔓在心里早把自己摆平了，并不想追究，所以拽了拽何苑的衣角，那意思是“算了，走了吧”。
　　何苑闭上嘴，又瞪了杨乐一眼，正打算走，又被杨乐厉声叫住：“何苑！”
　　很凄厉的一声，走廊上好多人停住脚步向这里张望。
　　杨乐像是没看到似的，红着脸跟她对峙：“你说谁眼瞎呢？！给我道歉！我爸爸妈妈都不这么说我！你给我道歉！”
　　何苑“呵呵”笑了一声：“我不！你活该！”
　　程蔓看杨乐气得肩膀都发抖了，眼圈也红红的，就去拽何苑，皱着眉说：“走了！待会儿食堂就没饭了！”
　　她是真的饿了……
　　“程蔓！你什么意思？！你，你凭什么让她这么说我？！”杨乐看说不过何苑，又冲程蔓发火。
　　何苑乐了：“她从头到尾说一句话了吗？你冲谁呢？”
　　杨乐上前一步：“你冲谁呢？”
　　呀呵，还来劲了。何苑不示弱，甩开拉着她的程蔓，也上前，跟杨乐针尖对麦芒：“冲你啊！怎么着，不行啊？全世界都亏你的啊杨乐？你做的那些事儿，说的那些话，是人干的吗？亏我们之前还那么帮你，之前换寝室，到处跟人哭说我们欺负你就算了，还让辅导员三天两头找我两谈话。现在又去打小报告，给别人穿小鞋，你也太过分了吧？”
　　杨乐也很绝，她绝口不提检举信的事，只是嚷嚷：“你说谁不是人呢？”
　　程蔓实在被她们吵的头疼，又拉不住何苑，于是对张雷道：“班长，你还站着干嘛啊？！拉她走啊！好多人看着呢！”
　　一直站在杨乐身后的张雷这才好像明白过来，拉着杨乐，低声安慰：“走吧，别说了！”
　　男生也不会劝架，语言空乏。
　　“说你呢，我还能说谁啊？”何苑战斗力很强，斗志高昂，她觉得程蔓都是被她害得，要不然也不会替杨乐去告白，新仇旧恨一起上，这会儿她是忍不了了，“你耳朵也聋啦？”
　　程蔓刚想说，姑奶奶你少说两句吧！
　　杨乐已经扑上来了。
　　程蔓下意识地就要上去挡在何苑的面前，却被人一把拎起来，放在旁边。
　　整个流程，不要太自然。
　　也就是这么一拎，程蔓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偏头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你怎么回来了？”
　　难道是因为举报信？
　　韩征“嗯”了一声，也不解释，只抬手，把她乱了的头发拨正：“走吧。”
　　就那么顺理成章地要把她带走。
　　程蔓被他推着，回头看何苑，发现刘琦就站在何苑的身边。
　　都回来了？
　　这才一个半星期啊。
　　她心里很多疑问，不过没说，跟着韩征下了几级台阶，才听到刚才还张牙舞爪，现在却一脸委屈的杨乐开口：“韩征同学。”
　　韩征站住，回头。
　　“你这样，”杨乐握着刚才情急之下被他轻推了一把的肩头说，“虽然……但你们这样很不尊重人你知道吗？”
　　韩征顿了一秒，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逆着光线笑一下，头也不回地牵着程蔓走了。
　　……
　　程蔓一开始猜的没错，韩征和刘琦确实是借机因为那封举报信请假回来的。
　　院里的老师打电话给他们说要“调查”，旁敲侧击地将举报信的事透了风。
　　程蔓以为接下去的几天，他们一定会商量出一个对策，或者至少有所动作来应付这件事。最低限度也要来找她谈，看要不要退出吧？
　　然而并没有，她后来发现“接受调查”只是能让他们早从课业脱身的借口，而真实的原因是刘琦最近在外面接的一个别墅设计的活儿，甲方要图要得很紧，勒令他们必须要在十天内交图。于是从安徽回来后他们两人就开始闭门谢客，一起窝在懒人咖啡没日没夜地赶图。
　　程蔓觉得这两男的，心也是忒大了点。
　　只是韩征终于没时间招惹她了，却换做是她不舒服了。那封举报信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令人寝食难安。
　　程蔓纠结了几天，仍然觉得自己跑去建筑学院说退出不是个事儿，干脆给韩征发了个微信，大意是等他忙完了有空就找她一下。
　　微信发过去没一分钟，韩征就给她打电话约时间。
　　时逢初冬，天色也晚的早，约定时间到，程蔓下楼，宿舍主路上的灯已经亮了，但他们寝室楼前的灯坏了，看人不那么清楚。
　　你说多奇怪，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光线条件这么差，你却还是能一眼就瞧见他，在电线杆附近，单手插口袋不那么正经地站着，抽烟。
　　原来韩征，抽烟啊！
　　她一直觉得他是那种五好学生来着。
　　她走过去的时候，他慢悠悠地将烟掐灭。周围的烟雾还没散去，绕着他苍白的脸氤氲而上，竟然有些好看。
　　“想什么呢？”他抬手揉了一下额角，懒懒地开口。嗓音是那种被打磨过的沙哑，意外好听。
　　程蔓摇头：“没什么？你这么快就有空了？活儿交给甲方？”
　　韩征“嗯”了一声：“大琦刚去了。”
　　程蔓愕然：“刚做完？那你休息一下再来啊，我不是说不着急了吗？”
　　韩征闻言，深深看她一眼：“不敢。”
　　程蔓微微蹙眉重复：“不敢？”
　　韩征笑了。
　　笑什么笑啊！
　　他说：“第一次约会要不积极展示一下我的诚意，我怕你跟别人跑了。”
　　我是约你谈事情，谁说是约会了，你这个大流氓！
　　但现在这个问题不重要。
　　程蔓决定忽略他。
　　“哦，”她说着便往前走，“走吧，咱们随便逛一逛。”
　　省的你站住这里太惹眼，连我都跟着被人围观。
　　韩征已经三天没怎么睡觉了，一路过来到女生宿舍前脑子都是钝钝的，可是看见她之后，好像整个人都清亮了很多，移步跟上那个身影。
　　起风了，寒风吹动她的发，挡住了眼睛。
　　韩征瞥眼刚好开间，差一点就伸手替她拂开。最后却只手放唇边咳嗽了一声：“两周不见头发长了。”
　　程蔓抬手摸了摸刘海：“是吗？那改天找家店去剪一剪好了。”
　　“没想过留长发？”
　　“很丑。”
　　“嗯？”
　　程蔓好笑地看他：“我说，我长发会很丑。”
　　韩征愣了一下：“会吗？”
　　“嗯，会啊，”她口气轻快，“我小时候常为这事儿跟人打架。”
　　韩征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在学院里那一幕，那个女生扑向何苑的瞬间，程蔓的反应居然不是躲，而是挡在何苑的身前。
　　这种时候，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体形的局限性啊……
　　韩征问：“你很会打架吗？”
　　程蔓点点头说：“还不错。”
　　“为什么？”韩征试图猜测这个话题的前后关系，“因为……头发？”
　　“聪明哦。”程蔓觉得，现在他们的关系虽然没有他想要的那样亲密，但却已经让她觉得可以跟他分享一些有趣的事，她想到这里，乜了他一眼，“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打从出生开始，一直长到七岁，都没有头发。”
　　程蔓说着，还用手在自己的头顶打了个圈，比了比。
　　韩征说：“哦？是吗？”
　　程蔓倒是奇了，瞥眼看着他问：“你好像并没有很吃惊嘛？”
　　“有什么好吃惊的。”
　　你光头也好看。
　　后面那句话韩征没说，怕触动什么机关，只示意她讲下去。
　　“然后我妈特别心疼我，带我四处求医问药，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吧，最后在北京找到一个老中医，配了药，内服外敷，治好了。不过就算是好了，长出来的头发也还是不好看，发质很差，又黄又硬还有点卷曲，好在非常多。你想啊，我光头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长头发了，我妈特别舍不得给我剪，我之前因为治病，所以没有上过托班和幼儿园，而是直接上的小学一年级，有时候我妈没空给我梳头，我就得像个炸毛的狮子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
　　“所以……”韩征眯了眯眼睛，“被排挤？”
　　程蔓点头：“当时觉得莫名其妙，被排挤，被欺负。但是，我不甘心被欺负。谁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她说着，还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拳头。
　　他问：“打得过？”
　　程蔓说：“打得过的打，打不过的也要打。反抗到底，打到他们觉得我不好惹为止，世界就清静了。”
　　她说得轻松，韩征的心里却像是打翻五味瓶。跟他所知道的遭遇校园暴力的人不同，程蔓的语调没有半分自怨自艾，也没有愤懑和抱怨，而是平静，非常平静。仿佛过往那些该不该有的经历，她统统接受。
　　这样烈的性格，这样不为人知的成长经历，大概不太会有朋友吧。
　　难道这就是她特别在意何苑的原因？
　　前方有卡车经过，韩征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臂退后。
　　车子过去了，带起一阵尘烟。
　　她没动，他也没放手，只是微微偏头，看她的侧脸。
　　夜更深了，风又冷了一些，路灯之下，她的脸显得那么清淡，又那么好看。
　　韩征本来想说：“程蔓，从今以后所有的架，你看着，我帮你打。”
　　可是他最后却说：“程蔓，从今以后有架一起打，怎么样？”
　　冥冥中有种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孩需要的，不是一个画地为牢的金钟罩，而是一双可以助她自由飞翔的翅膀。
　　以后的生活，无论山高水阔，或是崎岖坎坷，我都坚定地在你身边，跟你亦步亦趋。
　　装载渣土车的卡车早已经过去了，人流又开始涌动。只有他们两个相对而立，程蔓的目光从他握住自己小臂的手，转移到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蓦然有种被理解的感觉。片刻后她终于把唇角弯了弯说：“好啊。”
　　——试读部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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